记忆与思念,遗憾与执念:藏在时光里的生命纹路
这世间总有几样东西,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每个人的生命轨迹,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某个寻常的瞬间,轻易牵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有人说,唯有记忆与思念不可触摸——记忆从不开花,却能在岁月的土壤里永远盛开;思念明明无用,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连细节都不曾模糊半分。
我曾在某个冬日的午后,翻到爷爷遗留的一本旧账本,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记着当年作为窑户商的收支:“晋城道宝河村,卖瓷碗五件,得钱三文”“运城晋南,遇雪阻路,三日未行”。那时我才惊觉,记忆从不是孤立的片段,它是一条流动的河。小时候听父亲说爷爷走南闯北的故事,只觉得是遥远的传说;可当我真的踏上爷爷走过的土地,踩着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看道宝河村的工作人员扫净街巷的尘土,突然就懂了——那些曾以为早已褪色的记忆,其实一直藏在血脉里。就像站在新的岸堤回望河流,连当年磕碰过船身的礁石,都会在月光下泛起温柔的波纹。曾经以为的“痛苦”或“美好”,不过是时光滤镜下的标签,而记忆的本质,是让我们在回望时,看清自己从何处来。
思念则更像一种本能,它从不是主动的选择,而是身体比心灵更诚实的反应。父亲走后,我总在做饭时习惯性多盛一碗饭,在整理衣柜时,顺手把他那件旧棉袄叠得整整齐齐。有次在道宝河村看到一位老人坐在石头房门口晒太阳,手里摩挲着一个旧瓷碗,那神情像极了父亲晚年时的模样,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原来思念从不需要刻意提醒,它藏在每一个相似的场景里,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中,像潮汐忠于月亮那样,我们总会在无意识里,忠于那些曾塑造过我们的灵魂。父亲教我的“坦荡做人,担当做事”,爷爷账本里藏着的“诚信经商”,这些早已融进骨血的东西,都是思念最具体的模样。
若说记忆与思念是生命里的底色,那遗憾与执念,便是底色上最浓烈的一笔。这世间最难释怀的,莫过于遗憾无果却始终缠绕心头,执念无终却依旧刻骨铭心。我总在深夜里想起父亲住院时的场景,那时我若再坚持一点,若能更早找到更好的医生,是不是就能留住他多些时日?“本可以”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每个寂静的夜里反复切割着心绪,构筑出无数个平行时空,让我们一遍遍叩问:如果当初不一样,结局会不会改写?可遗憾从不是用来沉溺的,它更像一面镜子,让我们在回望时,看清自己当年的懦弱与不足,也让我们在后来的日子里,更懂得珍惜眼前人——就像我如今对妻子、孩子的守护,多了几分当年没能给父亲的周全。
而执念,是比遗憾更复杂的存在。它既是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我们,让我们在追逐某个目标时遍体鳞伤;也是穿越黑暗的缆绳,在我们快要撑不下去时,死死拉住我们不让坠落。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为了让司法的温度照进现实,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有人说我“钻牛角尖”,有人劝我“算了吧”,可我知道,这份执念里藏着的,不只是对自己的交代,更是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信仰。就像在道宝河村看到的梯田地,一代代人执着地在山坡上开垦,才有了如今的层层叠叠;就像村民们执着地扫净每一寸土地,才让那片山村有了岁月静好的模样。执念或许会折磨我们,让我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格外艰难,但它也支撑着我们跨过一道又一道坎,渡我们穿过一次又一次黑暗。
其实无论是不可触摸的记忆与思念,还是难以释怀的遗憾与执念,都是生命给予我们的礼物。它们让我们在时光的洪流里,既不忘记来路,也不畏惧前路;既懂得温柔回望,也敢于坚定前行。就像道宝河村的石头房,历经岁月冲刷依旧坚固,那些藏在生命里的记忆、思念、遗憾与执念,也终将成为我们最坚实的铠甲,让我们在人间的这场“执行”里,走得更稳,也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