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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峡的硝烟与血腥,被南疆湿热的风裹挟着,渐渐沉入澜沧江浑浊的浪涛深处。墨绿色的瘴雾重新聚拢,缓慢地吞噬着战场遗留的断刃残甲、巨象骸骨与焦黑的藤甲碎片,如同这片古老雨林永不餍足的胃囊。空气中浓烈的腐烂与铁锈气息,混合着新生草木的辛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玄凰卫沉默地打扫着战场。靛青色的轻甲上沾满泥浆与暗红的血渍,蜂窝状的叠层甲片在晦暗的天光下折射出疲惫的微光。钩镰枪的倒钩上挂着碎肉和断裂的藤条,每一次清理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沉重压抑的喘息和偶尔传来的、压抑不住的、为阵亡袍泽发出的低低啜泣。

楚念立于隘口一块相对干燥的黑色巨石之上,俯瞰着这片刚刚被“凤点头”撕开又迅速被瘴雾重新缝合的杀戮之地。防瘴面罩已经摘下,露出一张沾着泥点和细微血痕、写满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倒映着泥沼中那头侧翻倒毙、小山般的披甲战象骸骨,倒映着象背上箭楼破碎的残骸,以及不远处,那个在污浊泥水中徒劳挣扎的身影——叛军首领盘岩。

盘岩枯瘦如柴的半边身子被巨象沉重的尸体死死压住,仅剩的一只手臂疯狂地在恶臭的泥浆中抓挠,试图抠出那支随骨笛一同沉没的、象征着他部族权柄的信物。鸟羽披风早已被泥浆浸透,黏附在他身上,如同垂死的秃鹫。深陷的眼窝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刻骨的怨毒和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绝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却再也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诅咒。

楚念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盘岩,如同掠过一块路边的顽石,没有丝毫停留。她的指尖,隔着被泥浆浸透的衣料,无意识地捻动着腰间那块冰凉的赤血甲碎片。脑海中,师父笔记上那力透纸背、关于“凤点头”的寥寥数语,与方才战场上钩镰啄碎象膝、袖箭点杀控象兵的惨烈画面疯狂重叠。一股混杂着巨大悲怆、对战争本质的深刻体悟与一种沉重使命感的洪流,在她胸中奔涌。师父的兵法…是破阵之矛,亦是止戈之盾…它不该只属于大胤,更不该只用于杀戮…

就在这时,那片被玄凰卫撕开的瘴雾缺口后方,由无数跳跃火把组成的巨大“楚”字阵形,已缓缓移动至战场边缘。火光穿透浓稠的墨绿色瘴气,驱散了一小片阴森,映照出阵形前方为首之人。

那是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南疆女子。身形并不高大,甚至略显瘦削,裹着一身用靛蓝土布缝制、边缘绣着繁复鸟兽图腾的简朴衣裙。她脸上没有涂抹油彩,肤色是常年劳作与山风雕琢出的健康麦色,眉眼间带着南疆女子特有的深邃轮廓,此刻却沉淀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与沉静。她手中并未持刀兵,只擎着一支燃烧最旺的火把,火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

在她身后,是数百名同样装束、举着火把的南疆女子、少年,甚至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们的眼神中没有凶狠,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巨大的火焰“楚”字在她们头顶无声燃烧,与这片刚刚经历惨烈厮杀的土地形成一种诡异而震撼的静默对峙。

“止步!” 一名玄凰卫百夫长按刀上前,声音带着警惕和尚未散尽的杀气。玄凰卫女兵们迅速收拢队形,钩镰枪斜指前方,冰冷的锋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那为首的南疆女子却恍若未觉。她目光越过警惕的玄凰卫阵列,越过遍地狼藉的战场,最终,深深落在了巨石之上、那道沾满风霜与血迹的玄色身影上。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敬畏、感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她缓缓地、极其庄重地抬起空着的左手。手中托着一个用多层坚韧油布紧密包裹、仅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油布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年代久远且被反复摩挲。

在无数道或警惕、或疑惑、或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这名南疆女子将手中的火把递给身旁一名少女。然后,她双手极其郑重地托起那个油布包裹,如同托举着世间最神圣的祭品,朝着巨石之上楚念的方向,也朝着更遥远的、西山讲武堂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南疆部族大礼!

“赤凰…振翼…”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南疆口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心力,穿透了战场的死寂与瘴气的呜咽:

“薪…火…渡…海…”

“阿…努…莎…” 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代…赤凰会…南疆…支脉…诸部…”

她抬起头,沉静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火焰与楚念的身影,双手将那个油布包裹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要将某种滚烫的信念烙印进去:

“奉…还…圣…物…”

“愿…兵戈…止…息…愿…薪火…永…传——!!!”

话音落下,她再次深深一拜。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身后那巨大的火焰“楚”字阵形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数百名举着火把的南疆人,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身。巨大的火焰“楚”字在浓稠的瘴雾中缓缓调转方向,如同燃烧的凤凰收起羽翼,沉默而坚定地朝着雨林深处退去。火光跳跃,渐渐被重新聚拢的墨绿色瘴气吞噬,最终只留下几缕微弱的残光,如同坠入深海的星辰,彻底消失在莽莽苍苍的黑暗丛林之中。

战场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留下那个被托举过、此刻静静躺在泥泞边缘的油布包裹,以及巨石之上,楚念眼中剧烈翻腾的惊涛骇浪!

赤凰会?圣物?薪火渡海?!

无数疑问如同狂乱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猛地从巨石上跃下,几步冲到那油布包裹旁,沾满泥污的手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而小心地解开了那层层叠叠、被摩挲得发亮的油布。

当最后一层油布掀开——

里面并非什么珍宝,而是一本薄薄的、纸质粗糙发黄、边缘严重磨损卷曲的手抄线装书册!封皮上没有任何题名,但翻开扉页,几行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带着独特锋芒的熟悉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楚念的眼帘!

《钩镰阵解·三才变式推演详注》

——楚明昭 初稿于神武门焚城后三日

是师父的手稿!是当年演武场钩镰锁甲阵最核心、最精妙的三才变化推演!早已在讲武堂列为最高机密,非核心教习不得观阅!竟…竟流落到了南疆?还被一个名为“赤凰会”的神秘组织奉为“圣物”?她们口中的“渡海”…又指向何方?!

楚念的手指死死捏着那粗糙发黄的纸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赤血甲碎片紧贴着肌肤,仿佛与这跨越时空重现的笔迹产生了灼热的共鸣。她猛地抬起头,望向火焰“楚”字消失的方向,望向那吞噬一切的瘴雾雨林深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翻涌起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种洞穿迷雾的明悟!

师父…您的意志…您的兵法…早已化作不灭的薪火…被那些您曾守护、也曾对抗过的人们…默默传递…渡向了连我们…都未曾知晓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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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光阴,如澜沧江水奔涌入海,又如泰晤士河潮起潮落。

大胤的铅灰色苍穹下,西山讲武堂的演武场上,呼喝声依旧铿锵。水晶罩中那副赤血残甲,静默地注视着堂下操演新式火铳阵列的后辈女兵。沙盘推演室里,年轻的轮值主事们正激烈争论着蒸汽铁甲舰对海防的影响,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早已将“南疆”标记为腹地行省。

而在万里波涛之外,泰晤士河畔,浓重的工业雾霾终年笼罩着灰暗的天空。高耸的、由厚重花岗岩砌成的皇家海军学院大楼,如同蹲伏在河边的巨兽,沉默而威严。冰冷的石墙隔绝了河上繁忙的蒸汽轮船刺耳的汽笛声和码头的喧嚣。

大楼深处,档案室。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羊皮纸、灰尘、劣质墨水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高大的橡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士兵,整齐排列,直抵高阔的、被灰尘覆盖的穹顶。狭窄的过道里光线昏暗,仅有几盏悬挂在高处的煤气灯,投射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在堆积如山的档案盒和卷宗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该死的耗子!该死的灰尘!该死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官僚系统!” 压抑的抱怨声在书架深处响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拍打衣物的声响。

只见第三排书架与墙壁的狭窄夹角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艰难地踮着脚尖,试图够到书架最顶层一个落满灰尘、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陈旧松木盒子。她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浆洗得发白的学院实习生制服,深蓝色的外套袖口沾满了明显的污迹。一头蓬松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棕色卷发被她胡乱地用一根铅笔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她光洁的额角和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旁。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清澈的湖蓝色,此刻却因灰尘和沮丧而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小的尘埃粒子。

艾丽卡·斯普林菲尔德,皇家海军学院史上最年轻(或许也是最不受待见)的战术推演课实习生。此刻,她正为了一份关于十八世纪远东海上袭扰战术的冷僻论文参考资料,被无情地发配到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与灰尘和蛛网搏斗。

“嘿!伙计,帮帮忙!” 艾丽卡喘着气,对着那个顽固地停留在她指尖上方几英寸的盒子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召唤并不存在的帮手。最终,她咬了咬牙,猛地向上一窜,手指险险地勾住了盒子边缘!

“哗啦——!”

松木盒子应声被拽落!沉重的盒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盖子被震开,里面存放的、早已被岁月黏连在一起的泛黄纸页和羊皮卷如同爆炸般喷溅出来!瞬间扬起一大片呛人的、陈年的灰尘!

“咳咳咳…见鬼!” 艾丽卡被灰尘呛得眼泪直流,一边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臂驱散烟尘。她懊恼地蹲下身,看着散落一地、如同历史垃圾般的文件,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沮丧。“完了…琼斯教授会杀了我的…不,他会用他那能把黑板盯穿的死鱼眼让我生不如死…”

她认命地开始收拾这片狼藉,手指随意地拨弄着那些脆弱发黄、字迹模糊的纸张。大多是些早已过时的舰船设计草图、枯燥的补给清单、或是字迹潦草的航海日志片段。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随便抓几份看起来不那么脆的交差时——

她的指尖,无意中碰触到一叠被压在羊皮卷下、用某种韧性极佳的奇特暗黄色纸张装订成的薄册。这种纸张的质地,与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欧洲纸张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特的、历经岁月却依旧坚韧的质感,边缘被仔细地裁剪过,呈现出一种古老的、手工制作的痕迹。

艾丽卡好奇地将这叠薄册抽了出来,拂去上面厚厚的积尘。

册子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枚极其简陋、却带着某种奇异神韵的墨线印记——一只振翅欲飞、线条简练到近乎抽象的鸟形图案。那鸟的姿态并非优雅的翱翔,而是带着一种俯冲掠食般的凌厉与决绝!

这奇特的印记瞬间攫住了艾丽卡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

扉页上,依旧是那种坚韧的暗黄色纸张。上面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优美的方块文字书写着几行标题。文字旁边,有用细密的羽毛笔以工整的英文添加的注释:

“《凤点头战术推演详注·钩镰枪阵对重装单位应用(残卷)》”

“翻译手稿副本 - 来源:东印度公司‘青鸾号’沉船打捞品 - 编号:Nc-1798-07”

“警告:非标准战术模型!高度理论化!存在致命执行风险!仅供学术批判研究!”

“凤点头?” 艾丽卡喃喃自语,湖蓝色的眼睛因好奇而睁大。这名字带着一种东方的神秘韵律和…一种凌厉的杀气?钩镰枪?那是什么?中世纪的长柄武器吗?对付重装单位?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笨重的骑士板甲在泥泞中被长矛戳倒的画面,但这名字…“凤点头”…似乎暗示着更精妙、更致命的东西。

强烈的好奇心瞬间压倒了沮丧。她不顾地上的灰尘,盘腿坐下,背靠着冰冷的花岗岩墙壁,借着高处煤气灯昏黄的光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下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极其精细的手绘阵图!

第一幅图:标注着“垂首蓄势”。数百个代表士兵的简笔小人,以一种奇特的、重心压低的阵列跪伏在地,手中的长柄武器并非直刺,而是枪尾顿地,枪尖斜指向前下方,整个阵型如同引弓待发,带着一种沉默到极致的压迫感。旁边用细密的英文标注着:“示弱…蓄力…诱敌深入…核心:时机与隐忍…”

第二幅图:“雷霆一啄”。阵型瞬间变化!前排士兵如同压紧的弹簧般弹起突刺!长柄武器的尖端并非直刺敌方坚固的胸甲或盾牌,而是极其精准、狠辣地刺向一个被红色圆圈重点标注的微小区域——重装坐骑(战马战象)前腿膝关节后方!注释写着:“目标:韧带与骨骼连接点…忽略铠甲…一击…致残…破坏冲击核心…”

第三幅图:“乱其阵脚”。当敌方重装核心因坐骑倒下而陷入混乱时,第二梯队士兵如毒蛇般从撕裂的缺口涌入,手中的长柄武器横扫,精准钩锁敌方步兵的脚踝、手腕或盾牌连接处!注释:“…钩镰…非劈砍…乃控制…撕裂…制造混乱…瓦解协同…”

第四幅图:“点杀核心”。混乱中,第三梯队士兵突入核心,手臂处有细小箭头射出,直指敌方指挥节点或操控重武器的人员!注释:“袖箭…淬毒…十步…必杀…时机:敌方失序…指挥中断…”

越往后翻,艾丽卡湖蓝色的眼睛瞪得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虽然只是残缺的推演图,虽然那些武器(钩镰枪?袖箭?)早已被火枪大炮取代,虽然阵型细节因时代和装备差异显得“原始”…但这套战术思想的核心逻辑——示弱诱敌、精准打击弱点(非硬撼强点)、制造混乱、点杀核心——却如同黑夜中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某些被传统线列战术和舰炮对轰思维所固化的迷雾!

这哪里是过时的冷兵器战术?!这分明是一套超越了时代、直指战争本质弱点、充满了致命效率与艺术般美感的…屠龙术!

“上帝啊…” 艾丽卡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轻轻拂过一幅描绘着“钩镰啄击战象膝弯”的精细手绘图。图中那头轰然倒下的巨象,那精准刺入膝弯缝隙的钩镰枪尖,那象背上栽落的士兵…百年前南疆黑石峡的血腥一幕,仿佛透过这泛黄的纸页,带着惨烈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她仿佛听到了巨象的哀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与瘴气的恶臭…

“艾丽卡!斯普林菲尔德!” 一个冰冷、刻板、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来,打破了档案室死寂的尘埃,“你是在里面迷路了吗?还是被维多利亚女王的幽灵请去喝茶了?琼斯教授要的参考资料呢?!”

档案室管理员莫里斯先生那张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皱巴巴的脸出现在书架尽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艾丽卡猛地回过神,如同做贼般迅速将那份珍贵的残卷塞进自己宽大的实习生外套里层,紧紧贴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冰凉的纸页紧贴着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战栗感。

“在…在这!找到了!莫里斯先生!” 她胡乱抓起地上几份无关紧要的航海日志,挤出一个灿烂到有些心虚的笑容,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带起一路飞扬的尘土。

就在她冲出档案室厚重橡木门的瞬间——

“呜——!!!”

一声悠长、沉闷、穿透力极强的泰晤士河蒸汽渡轮汽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学院上空浓重的雾霾!

档案室高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拱形窗外,一只羽翼青翠如翡翠、拖着长长华丽尾羽的异鸟,正停驻在下方庭院中一门陈列的、早已锈迹斑斑的拿破仑时代青铜野战炮的炮管之上。那突如其来的、刺耳的金属汽笛轰鸣,显然惊扰了它。

青鸟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清越如同碎玉般的啼鸣!随即,展开那华美得令人窒息的羽翼,如同一道青色的流光,从冰冷的青铜炮管上腾空而起!它灵巧地穿过了弥漫的灰黄雾霾,掠过皇家海军学院高耸的塔楼尖顶,朝着东方,朝着那片太阳升起、波涛更为汹涌的方向,振翅飞去,很快便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

艾丽卡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手按着怀中那份紧贴心脏的滚烫残卷,仰头望着青鸟消失的方向,湖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赤凰振翼…薪火渡海…

那南疆女子阿努莎低沉而庄重的声音,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的迷雾,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窗内,尘封的档案室重归死寂,唯有尘埃在昏黄的煤气灯光中无声飞舞。那份被命名为《凤点头战术推演(残卷)》的暗黄册子原本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方形印记,如同历史本身留下的、等待被再次发现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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