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晨光带着初秋的凉意，漫过沈府朱红的大门时，忠烈祠里的第一炷香刚燃到三分之一。沈惊鸿跪在父亲沈毅的牌位前，指腹轻轻蹭过牌位边缘的包浆 —— 那是陈忠用细布擦了十年的痕迹，木质的纹理里还藏着淡淡的檀香，混着案上松枝燃烧的气息，在祠内萦绕不散。牌位中央 “忠烈侯沈毅之位” 的鎏金大字，被晨光镀上一层暖光，比昨日在太庙时更显庄重，仿佛真的有一道温和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小姐，该起身了，百官和百姓们快到了。” 陈忠拄着拐杖走近，枯瘦的手里捧着一件崭新的绯色官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是按 “忠烈侯” 品级特制的，“这是陛下让人连夜赶制的，说今日沈府平反大典，小姐该穿得正式些，才配得上沈大人的功绩。”
沈惊鸿接过官袍，指尖触到丝质面料时微微发颤。她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带她去北营，也是这样一件绯色官袍，父亲笑着帮她理好领口，说 “惊鸿以后要是想当差，就要像这官袍一样，干干净净，不沾半点尘埃”。那时她不懂 “干净” 的分量，直到父亲蒙冤，她穿着粗布衣裳躲在旧宅地窖里，才明白父亲说的 “干净”，是心底的正义，是对百姓的赤诚。
“陈忠叔，您帮我穿上吧。” 沈惊鸿转过身，任由陈忠帮她系好玉带。官袍的长度刚刚好，是按她的身形定制的，玉带扣上刻着小小的 “沈” 字，是内务府特意加的细节。陈忠退后一步，看着她的模样，突然老泪纵横：“像…… 太像沈大人了…… 当年沈大人第一次穿官袍，也是这样站得笔直，眼里满是对天启的期许。”
沈惊鸿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 绯色官袍衬得她面色愈发沉静，腰间悬着父亲留下的刻刀，刀柄上的 “毅” 字与官袍的 “沈” 字遥遥相对。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素银簪，那是母亲的遗物，昨日陈忠帮她戴上时说 “沈夫人要是在，看到小姐这样，肯定会很高兴”。
“小姐，周将军他们来了！” 小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他穿着新做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一把刚打好的弯刀，刀柄上刻着 “护民” 二字，是老秦特意为他打的，“爹还带了铁匠铺的伙计，说要帮着维持秩序，不让闲杂人等打扰大典。”
沈惊鸿走出忠烈祠，院子里已站满了人。周平穿着北营统领的铠甲，身后跟着赵武、钱勇、李力，三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盒，里面是当年沈毅颁发的 “护民刀”—— 十年前被李嵩诬陷时，这些刀被没收，昨日才从内务府的库房里找回来，刀身的锈迹已被磨去，重新淬了火，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小姐，这是北营兄弟们的心意。” 周平将木盒递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当年沈大人用这些刀保护我们，今天我们用这些刀保护沈府，保护天启的百姓。北营所有兄弟都发誓，以后永远追随小姐，像追随沈大人一样，守好这江山。”
沈惊鸿接过木盒，打开时，一股淡淡的铁器气息扑面而来。她拿起一把刀，刀柄处的 “毅” 字清晰可见，是父亲当年亲手刻的。指尖拂过刀身，仿佛还能摸到父亲的温度，她轻声说：“替我谢谢北营的兄弟们，父亲要是知道，肯定会很欣慰。”
老秦也走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铁匠铺的伙计，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刚打好的铁板，上面刻着 “忠烈侯府” 四个字：“小姐，这些铁板是老秦和伙计们连夜打的，钉在沈府的围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大人是忠臣，沈家是忠良之家！”
“秦叔，辛苦你们了。” 沈惊鸿看着那些铁板，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是老秦最拿手的字体，“以后沈府的铁器活，都交给你们铁匠铺，也算圆了父亲当年的心愿。”
正说着，院外传来马蹄声，是景明帝带着百官来了。沈惊鸿连忙迎出去，只见景明帝穿着明黄色龙袍，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身后跟着萧玦、大理寺卿等重臣，百姓们跟在后面，手里举着 “忠烈侯” 的白幡，小声议论着，却没人喧哗，透着对沈府的敬重。
“沈爱卿，朕来晚了。” 景明帝走上前，将诏书递过来，语气里满是郑重，“这是朕亲自拟的《沈家平反诏》，上面写着沈毅的功绩，写着沈家的冤屈，今日当着百官和百姓的面，朕为沈家平反，为沈毅正名！”
沈惊鸿接过诏书，指尖触到诏书上的朱砂印，突然红了眼眶。诏书的开头写着 “天启二十二年秋，朕查沈毅案，知其为奸人所害，冤屈十年，今昭告天下，为其平反”，结尾写着 “追封沈毅为忠烈侯，世袭罔替，沈府财产尽数归还，赐良田千亩，以慰忠魂”。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父亲十年的冤屈正名，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告慰那些被牵连的沈家子弟。
“陛下，臣女代父亲，谢陛下隆恩。” 沈惊鸿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只是臣女不求世袭罔替，不求良田千亩，只求陛下能记住父亲的遗愿，护天启百姓安康，护江山太平，这就够了。”
景明帝扶起她，眼神里满是感慨：“沈爱卿的遗愿，朕记在心里。今日不仅是沈家的平反日，也是天启的新生日。朕已下旨，将沈毅的《辩通敌疏》刊印成册，分发到各州府，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天启有这样一位忠臣，也让所有为官者都以沈毅为镜，不敢懈怠，不敢贪腐。”
百姓们听到这话，突然欢呼起来。王二福挤到前面，手里捧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刚蒸好的包子：“沈小姐，这是小民的一点心意，您尝尝，是按沈大人当年爱吃的豆沙馅做的。当年沈大人帮小民修过房子，小民一直记着，今天终于能为沈大人做点事了。”
张婶也递过一束野菊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沈小姐，这花是小民早上在城外采的，沈大人当年说过，野菊花虽不起眼，却能在寒风里开得艳，像天启的百姓，有韧性。今天把它献给沈大人，希望沈大人在天有灵，能看到天启的太平日子。”
沈惊鸿接过包子和菊花，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走到忠烈祠前，将包子放在父亲的牌位前，将菊花插在香炉旁，轻声说：“爹，您看，百姓们都记着您的好，陛下也为您平反了。您再也不用背负‘通敌’的骂名了，沈家也终于能抬头做人了。”
陈忠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本旧册，是沈家的族谱：“小姐，老奴把族谱带来了，今天要把沈大人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把那些被牵连的沈家子弟的名字也加上，让沈家的后人都知道，他们的先祖是忠臣，是英雄。”
周平也上前，将一块兵符递给沈惊鸿：“这是北营的副统领兵符，陛下特许的，以后小姐要是需要北营的人，随时可以调遣。北营的兄弟们都说，以后沈府的事，就是北营的事，谁要是敢欺负沈府，就是跟北营过不去！”
沈惊鸿接过兵符，看着周围的人 —— 陈忠的老泪，周平的坚定，老秦的笑容，小虎的期待，还有百姓们真诚的目光，突然觉得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父亲的冤屈能平反，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为正义战斗的人的努力，是百姓的信任，是陛下的担当。
正午的阳光升到头顶，忠烈祠里的香烛还在燃烧。沈惊鸿站在父亲的牌位前，举起父亲留下的刻刀，对着百官和百姓说：“今日沈家平反，臣女在此立誓，继承父亲遗志，以昭镜司为责，查处奸邪，守护百姓，若有半点懈怠，若有半点私心，愿受天打雷劈，愿遭百姓唾弃！”
“好！” 百官和百姓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沈府的铃铛嗡嗡作响。阳光透过忠烈祠的窗棂，洒在沈毅的牌位上，泛着淡淡的光，像是父亲在回应她的誓言。
傍晚时分，宾客渐渐散去。沈惊鸿坐在忠烈祠里，陪着父亲的牌位，手里拿着那卷平反诏书，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陈忠端来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小姐，忙了一天，快喝点粥暖暖身子。老奴已经把沈府的房间都打扫好了，以后您就住在这里，这里是您的家，是沈大人的家。”
沈惊鸿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她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满是坚定。她知道，沈家的冤屈平反了，但守护天启的路还很长。她会带着父亲的遗志，带着所有人的期望，继续走下去，让天启的百姓永远过上太平日子，让父亲的名字永远刻在百姓的心里。
萧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密报：“边境传来好消息，西域的纳贡队伍已经出发了，还带来了阿古拉首领的亲笔信，说以后永远做天启的属国，再也不犯边境。另外，陛下让我跟你说，昭镜司的新府衙已经修好了，明天你就可以搬过去，以后昭镜司就是天启最有权威的查案机构，没人能干涉你的办案。”
“谢谢陛下，也谢谢你。” 沈惊鸿看着萧玦，心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萧玦笑了笑，眼神温柔，“而且，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做到。因为你是沈毅的女儿，是那个为了正义，敢和整个世家、整个后宫对抗的沈惊鸿。”
沈惊鸿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父亲当年说过的话：“正义不是靠别人给的，是靠自己争来的，是靠心里的那份坚守，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这份坚守，不仅是对父亲的承诺，更是对百姓的责任。
夜深了，忠烈祠里的香烛还在燃烧，映着沈惊鸿坚定的身影。她知道，明天会是新的开始，是她以昭镜司统领的身份，守护天启的开始。她已经准备好了，带着父亲的遗志，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带着对正义的坚守，继续走下去，直到天启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太平，直到天启的每一个百姓，都能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