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
盒饭的油味混着绿幕棚特有的塑胶味，唐珏没什么胃口，扒拉两口就放下了。
手机屏幕上，是周燃工作室官方账号刚发布的最终场舞台搭建花絮视频——
巨大环形舞台初具雏形，灯光调试时流泻的光柱炫目又冰冷。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闷闷的疼。
最终场……在A市……就在后天晚上。
“珏哥，下午是和安德鲁的爆破戏，导演说两点准时。”小陈在旁边提醒。
唐珏没应声，手指无意识划拉着屏幕，点开了五人小群。
最新消息停留在昨晚：
【齐天大圣】：@全体成员 最终场抢票倒计时！拼手速的时候到了！[摩拳擦掌.jpg]
【聂老板】：已托人拿到内部票。
【施医生】：+1。
【齐天大圣】：……你们这些有后门的！珏啊！你那边能抢不？燃哥没给你留张家属席？@t
【t】：拍戏，没空。睡了。
家属席……
唐珏扯了扯嘴角，把手机锁屏，塞进口袋。
深吸了一口气。
“小陈，”唐珏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帮我跟导演助理说一声，下午开拍前，我有重要事找J.K导演谈。”
小陈一愣：“啊？现在？珏哥，什么事这么急？”
“别问。”唐珏站起身，眼神里有种小陈看不懂的坚决，“照做。”
-
导演J.K的临时办公室。
大胡子导演正对着分镜脚本皱眉，看到唐珏进来，有点意外：“唐？什么事？马上要开拍了。”
“导演，”唐珏开门见山，英语流利，“关于后天下午那场我的文戏，我想跟您协调一下拍摄时间。”
J.K眉头拧得更紧：“协调？唐，你知道我的规矩，日程排好了……”
“我知道，导演。”唐珏打断他，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那场文戏我的部分，台词和情绪我已经吃透了。不需要搭戏演员配合，可以独立完成。我想申请……提前到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上午最早的时间段拍完。”
J.K放下脚本，身体靠向椅背，审视着他：“理由？给我一个必须调整日程的理由。”
唐珏喉结滚动了一下。
理由？
他总不能说我要飞十几个小时回去看男朋友演唱会吧？
“私人原因，非常重要。”唐珏迎上J.K锐利的目光，眼神坦荡又带着点恳切，“我保证，无论安排在什么时候，我都会拿出最好的状态，一条过！绝不耽误整体进度。拍完我立刻返回片场，后续任何安排我全力配合，绝无怨言！”
办公室安静下来。
J.K那双深陷在浓眉下的眼睛盯着唐珏，像是在评估他话里的分量和决心。
空气有点凝滞。
几秒钟后，J.K拿起桌上的日程本，翻了几页，用笔快速划拉着：“后天上午……七点。化妆间。只有你、灯光和摄影机。八点前必须完成。有问题吗？”
唐珏心脏狂跳，立刻点头：“没问题！谢谢导演！”
“记住你的保证，唐。”J.K语气严肃，“一条过。如果NG超过三次，你知道后果。”
“明白！”唐珏斩钉截铁。
-
走出办公室，小陈焦急地迎上来：“珏哥？怎么样？导演没发火吧？”
唐珏没回答，脚步飞快地往休息室走，压低声音：“小陈，听好。立刻帮我订一张最快飞A市的机票，后天下午的。要最早落地那班。用你的名字订，别用我的。”
小陈彻底懵了：“啊？？飞A市？？后天？？珏哥！后天下午你有戏啊！你这……”
“我的戏挪到后天早上了。”唐珏语速极快，“我跟导演协调好了。你只管订票。记住，这事谁也不能说！林姐问起来，就说我在拍戏，信号不好联系不上！”
“珏哥！这太冒险了！”小陈急得跺脚，“万一导演那边……”
“没有万一！”唐珏猛地停步，抓住小陈的肩膀，眼神亮得惊人，“帮我这一次，小陈。我必须回去。后果我自己担着。”
小陈看着自家老板眼里的执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熟悉这眼神了，当年唐珏为了争取《浮生劫》男主，也是这种豁出去的劲儿。
认命地掏出手机：“……行！我订！但珏哥，你答应我，看完立刻回来！千万别耽误拍摄！”
“放心。”唐珏松开他，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随即又绷紧，“订完票帮我收拾点随身行李，简单点。还有，帮我搞个新手机号，临时用。”
接下来的两天，唐珏像上了发条的机器。
第三天早上七点，天还没亮透，他就出现在了化妆间。
顶着巨大的黑眼圈，但眼神异常清醒。
那场独角文戏，他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角色濒临崩溃的复杂情绪里。
镜头对准，唐珏坐在冰冷的道具废墟上，对着虚空独白。
没有对手演员，只有冰冷的机器。
但那份绝望、挣扎、最后一丝不甘熄灭的复杂层次，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cut！” J.K盯着监视器，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喇叭，罕见地没喊重来，只说了句：“Good. Next scene setup.”
一条过！
唐珏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后背全是冷汗。
他顾不上卸妆，只胡乱擦了把脸，抓起小陈提前放在角落的背包，压低帽檐，像道影子一样快速溜出片场。
小陈早已开车等在外面僻静处。
“珏哥！快！去机场！”小陈油门踩到底。
车子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
唐珏靠在副驾，闭着眼，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瞒着所有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落地就得直奔场馆……这绝对是他干过最疯狂的事。
“票呢？”唐珏哑着嗓子问。
“搞定了！齐少那边弄的，内场前排，绝对隐蔽！”小陈把一张普通的纸质票塞给他，“用我名字登记的。”
唐珏捏着那张薄薄的票，像捏着通往某个秘密仪式的钥匙。
-
A市体育场外，傍晚。
人潮汹涌，荧光棒汇成海洋。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唐珏穿着最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帽檐压得极低，完美融入狂热的粉丝人潮。
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着根荧光棒，跟着人群轻轻摇晃。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
旁边一个举着燃哥最帅灯牌的小姑娘兴奋地跟同伴尖叫：“啊啊啊要开始了！不知道燃哥今天会不会有惊喜！”
唐珏低着头，口罩下的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惊喜？
巨大的环形舞台中央，灯光骤然聚焦。
周燃的身影在干冰雾气中缓缓升起。
标志性的银灰色卷发在激光下闪耀，一身黑色亮片演出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开场就是一首节奏炸裂的舞曲，瞬间点燃全场！
唐珏站在内场前排的角落，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汗水很快浸湿了卫衣内衬，周围粉丝的尖叫和热浪几乎要把他淹没。
身体疲惫得要命，时差和长途飞行的眩晕感还没完全褪去，但胸腔里那股情绪却越来越汹涌。
周燃在台上挥洒着汗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汹涌的人潮。
当唱到一首旋律稍缓的歌时，周燃走到舞台边缘，离内场前排更近。
唐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把头埋得更低。
千万……别被发现……
周燃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所在的区域。
就在唐珏以为安全时，周燃握着话筒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在他那个低着头的黑色身影上，停留了比正常多那么零点几秒。
但周燃的目光很快移开，像是没发现任何异常，继续唱着歌，走向舞台另一边。
唐珏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吓死了……
他没看到的是，周燃转身走向舞台另一侧时，背对着观众席的脸上，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快、极浅、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了然和……纵容。
傻瓜。
真以为挤在人群里，戴个帽子口罩，我就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