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的潮汐涨落了不知多少轮，harvard-westlake的校园也从初见的陌生变成了浸透汗水与记忆的熟稔之地。
高二期末那场由白牌奥迪引发的小小震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早已平息，却在水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它并未改变什么，又似乎悄然改变了一切。
周燃依旧是那个周燃，沉静、自律、行动力惊人。
只是偶尔，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当唐珏咬着笔杆发呆时，周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会多一丝极其浅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透过他在确认着什么。
而唐珏，也再不会因为对方家世的显露而产生丝毫的不适或距离感。
京V牌照带来的底气，让他和周燃相处时，那份猫系的本性更加舒展——
该钓鱼时毫不手软，该炸毛时也理直气壮。
日子在课业、申请季的压力和少年人特有的荷尔蒙中，滑入了高三的下学期。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离愁别绪与未来憧憬的独特气息。
Ap考试的硝烟味渐浓，大学申请的尘埃也即将落定。
-
westlake的化学实验室，气氛比平时更凝重几分。
davis顶着他标志性的乱发，在讲台上来回踱步，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Listen up, future Nobel contenders! Your independent research proposals are due next Friday, no extensions! this is your ticket to shine for those college admissions folks!” (听着，未来的诺贝尔竞争者！你们的独立研究提案下周五截止，没有延期！这是你们在大学招生官面前闪亮的入场券！)
唐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对着空白文档皱眉。
独立研究……选题、设计、可行性分析，想想就头大。
他习惯性地用余光瞥向旁边。
周燃的座位空着。
一股细微的失落感爬上心头，很快又被习惯性地压下。周燃不在westlake了。
就在高三上学期伊始，周家那位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的爷爷，一纸调令，直接将周燃转去了英国一所顶尖私校，目标直指牛津的ppE（哲学、政治、经济学）专业。
行动之果决，安排之利落，让唐珏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周家那种说一不二的能量。
周燃走得很平静，甚至没有太多告别。
只是在离开前夜，在唐珏公寓那间熟悉的客厅里，他递给唐珏一个厚重的文件夹，里面是他整理的、针对唐珏目标大学所有可能需要的申请资料模板、教授研究方向分析以及一份详细的Ap备考冲刺计划。
“按这个来。” 周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离别的波澜，仿佛只是布置一项日常任务。
唐珏接过文件夹，沉甸甸的，像接住了一份无声的托付。
看着周燃沉静的脸，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有拥抱，没有缠绵的告别。周燃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拂掉唐珏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的温度短暂停留，然后收回。
“走了。” 他说。
“嗯。” 唐珏看着他拉开门，挺拔的身影消失在LA的夜色里。
从此，八小时的时差横亘在两人之间。
微信视频成了日常，背景从靠窗的图书馆变成了各自的深夜书桌。
周燃在牛津的古老学院里步履匆匆，唐珏在westlake的Ap课堂和实验室里奋力拼杀。
交流的内容也变成了更密集的学术讨论、申请进度同步和……施屿。
是的，施屿。
周燃前脚刚走，后脚施屿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空降到了westlake的高三年级。
手续快得惊人，仿佛早有预谋。
“聂淮和齐理在国内准备高考，我不放心。” 施屿的解释言简意赅，冷硬的目光扫过唐珏，带着一种“你懂我意思”的审视，“过来看着你。”
唐珏对此简直哭笑不得。
施屿的到来，完美填补了周燃留下的监护人空白，甚至更甚。
他像一道影子，精准地出现在唐珏可能松懈的每一个角落：图书馆里，当唐珏想摸鱼刷手机时，旁边会递过来一张施屿手写的、字迹冷硬如刀刻的物理难题集；食堂里，当唐珏对着炸鸡薯条流口水时，施屿会面无表情地把他餐盘里的垃圾食品换成沙拉和鸡胸肉；甚至周末，当唐珏想赖床时，公寓的门铃会准时被按响，门外站着穿戴整齐、一脸“晨练时间到了”的施屿。
“施屿！你是我妈派来的吗？！” 唐珏不止一次哀嚎。
施屿的回答永远冷硬如铁：“不是。我是防止你被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腐蚀的防火墙。”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周燃交代的。”
唐珏：“……”
这只爹系守护神犬！周燃临走前到底跟施屿交代了多少？！
-
此刻，在davis的实验室里，唐珏对着空白的独立研究提案发愁。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地点开手机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里，周燃的头像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几乎是同时，一条信息跳出来：
「独立研究选题卡住了？」
隔着八小时时差和浩瀚的大西洋，周燃的雷达依旧精准得可怕。
唐珏撇撇嘴，手指飞快敲字：「嗯。davis说要有创新性，还要有可行性……头大。」
周燃：「之前讨论过的，关于利用机器学习初步算法优化传统化学合成路径筛选？结合你在UcLA目标教授的方向。」
唐珏眼睛一亮：「那个？可行吗？感觉好难……」
周燃：「基础模型框架我发你邮箱了。可行性分析附在后面。你先看，不懂的标出来，晚上视频说。」
紧接着，一个压缩包就传送了过来。
唐珏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带着周燃特有严谨风格的文件名，心里那点烦躁瞬间被熨帖了大半。
虽然人远在牛津，但这只“遥控”小狗，依旧把线头精准地抛到了他这只LA小猫的爪边。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在耳边响起。
唐珏一激灵，猛地抬头。
施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实验台边，抱着胳膊，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还没来得及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扫过那个醒目的“周燃”备注名和正在接收文件的进度条。
“Independent research time, tang Jue.” (独立研究时间，唐珏。) 施屿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一种监工的冷酷，“Not wechat time.” (不是微信时间。)
唐珏赶紧按灭屏幕，心虚地嘀咕：“……知道啦！这不是在找灵感吗！”
施屿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面前的空白文档，意思很明显：灵感找到了，该干活了。
唐珏认命地打开电脑，点开周燃刚发来的压缩包。心里默默腹诽：一个远程“遥控”，一个现场“监工”，这高三的下学期，日子真是“充实”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