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将外门区域笼罩在一片朦胧静谧之中。
计书宝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
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那个即将消失在小路拐角的杂役身影。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周遭的虫鸣。
花齐律家族！
这个与他身世之谜紧密相连的名字，像是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突然出现在了锁孔边缘。
数年苦苦寻觅而不得的线索，竟在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夜晚。
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突兀地呈现在眼前。
一个最低等的杂役？玄天宗内，怎会藏着花齐律家族的人？
他在此蛰伏，所图为何？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计书宝的脑海，让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冲上前去质问的冲动。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悸动，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打草惊蛇。
对方既然能隐藏身份潜伏于此，必然有其目的和手段。
自己如今实力低微，贸然接触，福祸难料。
更何况，玄冥老祖方才也说了，那魂印极淡且被遮掩，显然对方也在极力隐藏。
“老祖，能确定吗？他的实力如何？”计书宝在脑海中急急问道。
“哼！老祖我还能看走眼？”玄冥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悦。
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错不了！就是花齐律家那些喜欢和鬼魂打交道的小崽子特有的‘缠魂印’！
至于实力……嘿嘿，藏得挺深，用了敛息法门，不过绝对超不过炼气中期。
嘎嘎，小子，跟上去看看！看看这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要干嘛！”
炼气中期……计书宝心下稍安。
自己虽只是炼气三层，但凭借初步练成的《幽冥噬天功》和那丝幽冥之力，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最重要的是，这个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眼见那杂役的身影就要彻底没入后山方向的黑暗之中，计书宝不再犹豫。
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远远缀了上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全靠玄冥老祖那超乎常人的感知在脑海中指引方向。
“左拐，进那片矮林了……小心地上的枯枝……嗯，停了？好像在等什么……”
玄冥老祖实时播报着，声音里透着玩味，“啧，又走了，看来挺警惕。”
计书宝越发小心，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甚至调动起那丝微弱的幽冥之力覆盖周身，使得他的存在感变得更加稀薄。
仿佛真正融入了夜色。《幽冥噬天功》在潜行匿踪方面，似乎也有着天然的优势。
前面的杂役似乎对这条路极为熟悉，脚步轻快，七拐八绕，专挑偏僻难行的小径。
越往后山方向走，周围的灯火越是稀疏，环境也越发荒凉寂静。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潮湿和腐朽气息。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杂役的脚步停了下来。
计书宝立刻伏低身体，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望去。
月光勉强照亮了洼地中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的垃圾倾倒点，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瓦罐。
烂掉的草席等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恶臭。
而在洼地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用乱石简单垒砌的小石堆，像是个小小的祭坛，又像是个标记。
那杂役将手中的木桶放下，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计书宝连忙将头缩回，屏息凝神。
过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无人后，杂役才走到那小石堆前。
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只是伸出右手。
食指指尖悄然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轻轻点在了石堆最高处的一块黑色鹅卵石上。
随后，他低声吟诵起一段极其古怪、音节晦涩、仿佛鬼魂低语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响起，那滴落在黑石上的鲜血竟如同活物般渗了进去，消失无踪。
紧接着，那块黑色鹅卵石表面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乌光。
整个小石堆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仿佛水面荡起涟漪。
一股比周围浓郁数倍的阴冷死气瞬间弥漫开来，又迅速内敛消失。
杂役迅速收回手，咒文停止。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提起木桶。
将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是食物残渣与灰烬的混合物，倾倒在了石堆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计书宝没有立刻跟上去，依旧静静地伏在石头后面，心中波澜起伏。
那是在做什么？献祭？沟通？还是在维持某种阵法？
“老祖，刚才那是……”
“一个简陋的‘聚阴引魂’阵眼，或者说，是一个标记点。”
玄冥老祖见多识广，立刻给出了答案，“用特定血脉和咒语激活，能够缓慢汇聚周围的阴气死气，也能作为某种信标。
看来这玄天宗外门，藏着不少小老鼠啊。嘎嘎，有意思！”
聚阴引魂？计书宝看向那处看似普通的石堆，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对他而言，阴气死气正是修炼《幽冥噬天功》所需的大补之物！
确认那杂役已经走远，计书宝从山石后闪身而出，快步来到那石堆旁。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隐晦的阴寒之力从石堆中散发出来。
虽然被某种方式约束着没有外泄太多，但感知敏锐的他依旧能清晰地捕捉到。
“小子，试试用你那《幽冥噬天功》引动一下看看。”玄冥老祖怂恿道。
“这阵法粗糙，正好便宜你了！”
计书宝心念一动，当即盘膝坐在石堆前，手掐法诀，默默运转《幽冥噬天功》。
功法刚一运转，他立刻感觉到不同！
此前在废弃房舍修炼，像是拿着细小的吸管费力地汲取散逸在空气中的稀薄能量。
而此刻，仿佛吸管直接插入了一潭虽不算浩瀚但却浓度极高的水池之中！
精纯而阴冷的能量受到功法的牵引，顿时从那石堆之中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
却感知清晰的灰色气流，争先恐后地涌入计书宝的体内。
“嗬……”
计书宝忍不住发出一声舒坦的轻哼。这股能量远比玄龙佩溢出的龙魂死气要庞大。
虽然精纯度略有不及，但胜在量足！幽冥之力如同饥渴的凶兽。
贪婪地吞噬炼化着涌入的能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起来，沿着经脉飞速运转。
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势在这股精纯阴气的滋养下，传来阵阵麻痒，愈合速度陡然加快。
他的修为瓶颈也开始松动，向着炼气四层稳步迈进！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他沉醉于这飞速提升的快感中时，石堆汇聚阴气的速度似乎跟不上他吞噬的速度，涌出的能量迅速变得稀薄。
更麻烦的是，或许是因为他强行抽取能量的举动干扰了阵法，那石堆上的黑色鹅卵石突然轻微震动起来。
表面乌光乱闪，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蜂鸣的嗡嗡声！
“不好！小子，快停下！”玄冥老祖急声喝道。
“这破阵法要崩溃了，而且动静会引来注意！”
计书宝心中一凛，立刻强行中断了修炼，猛地睁开双眼。
只见那黑色鹅卵石上的乌光越来越不稳定，嗡嗡声也越来越响，在这寂静的后山显得格外刺耳。
最多再有十息，恐怕就会惊动巡夜的弟子！
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转身，将幽冥之力灌注双腿。
发力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洼地，向着自家小屋的方向遁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久，两道穿着巡夜弟子服饰的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疾驰而至，落在了洼地边缘。
“刚才什么声音？”一名弟子警惕地握着剑柄，目光扫过荒凉的洼地。
另一名弟子则注意到了中央那异常震动的石堆，他走上前查看，眉头紧锁：
“是这里发出的动静……这石头好像有点古怪？”
他伸手想去触碰那块黑色鹅卵石。
就在这时，鹅卵石上的乌光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响，如同烛火熄灭，彻底黯淡下去。
嗡嗡声也戛然而止，所有的异状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乱石堆。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阴冷气息，预示着此地的不寻常。
“咦？没了？”那弟子的手停在半空，一脸困惑。
“是不是什么地底阴气冲击导致的？后山这边偶尔会有这种事。”
先前的弟子猜测道，放松了警惕。
“看着也没啥特别的，估计是自然现象。记下来，明天上报执事堂看看就是了。”
两人又在周围巡查了一番，一无所获，最终嘀咕着离开了。
另一边，计书宝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屋内，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今晚的遭遇，信息量巨大，且险象环生。
他摊开手掌，意念微动，一缕比之前粗壮了近乎一倍的灰黑色气流在指尖缠绕盘旋，散发出冰寒刺骨的气息。
幽冥之力，壮大了许多。
伤势也已近乎痊愈，修为更是达到了炼气三层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突破。
收获巨大，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那个花齐律家族的杂役，那个诡异的阵眼……玄天宗的外门，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嘎嘎嘎，小子，刺激吧？”玄冥老祖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
“这才只是个开始！那阵法虽然破烂，但既然有一个，就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
找到它们，吸干它们！你的修为就能飞速提升！”
计书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拳头，指尖的幽冥之力没入掌心。
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找到了线索，确认了目标，也找到了快速提升的途径。
接下来，就是如何巧妙地利用这一切，在这暗流汹涌的玄天宗外门，活下去，并查清真相。
那个杂役……明天，或许该去杂役谷“打听打听”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