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陆老实坐在堂屋的炕桌前写宅基地申请,手里的铅笔用了一半,笔杆上缠着圈胶布,是李秀兰怕他打滑缠的,胶布边缘都起毛了。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的,陆老实没上过几年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字,墨水是兑水稀释的,写出来的字淡得快要看不清,桌角还滴了个墨点,是刚才不小心蹭的。
“这字写得真丑,要是村支书看不懂咋办?” 陆老实皱着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早知道上学的时候多认几个字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犯难。”
陆柒柒端着碗热水过来,放在炕桌上,突然盯着陆老实手里的铅笔说:“爹,这铅笔跟我小时候用的一样,笔杆也缠着胶布,我爹当时教我写字,说‘字要写得正,人要做得正’,还在纸上画了个‘正’字,让我照着写。” 她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地画着,“您看,就是这样写,横平竖直,比护士写的病历好看多了,护士的病历写得跟天书一样,我总看不懂。”
“你会写?” 陆老实愣了愣,把铅笔递过去,“那你帮爹写吧,你上过学,字写得比爹好。”
陆柒柒接过铅笔,刚要写,李秀兰端着个鞋样走进来:“你们写得咋样了?我刚找了个鞋样,想给你爹做双新鞋,他那双旧鞋的鞋底都磨平了,冬天穿会冻脚。” 本来要问申请写得咋样,话头却突然拐到鞋样上,“你看这鞋样,是我跟李婶借的,画得还挺准,就是不知道你爹穿合不合脚,上次我给你做鞋,鞋样画小了,你穿得磨脚,还哭了好久。”
陆柒柒停下笔,看着鞋样说:“鞋样要画准,不然磨脚,就像医院的鞋,都是统一尺码,有的病友穿得磨脚,有的穿得松,护士说要是能自己画鞋样就好了。” 她突然指着空气,“王姨,上次你穿错病友的鞋,磨得脚后跟都破了,还贴了创可贴,您还记得不?创可贴是粉色的,跟您的手帕一个颜色。”
李秀兰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又说胡话了。快帮你爹写申请,别耽误了。”
陆柒柒 “嗯” 了一声,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字写得工整又有力,比陆老实的好多了。刚写好结尾,张翠花突然闯进来,一把抢过申请纸:“这申请不能写!宅基地该给小宝!你们凭啥申请?” 她攥着纸,用力一扯,申请纸的边角被撕了个小口,墨水还蹭在了她的手上。
陆老实气得发抖:“娘,你太过分了!这是我们家的名额,跟小宝有啥关系?”
陆柒柒却盯着撕坏的申请纸,对着空气说:“阿姨,纸破了跟医院的病历破了一样,得用胶布补,我屋里有胶布,上次我撕坏了化验单,就是用胶布补的,护士没看出来。” 她起身要去拿胶布,陆老实拉住她:“不用补,爹再找张纸,你重新写就行。”
“可是病历破了补好还能用,申请纸破了为啥不能补?” 陆柒柒皱着眉,“护士说补好的病历跟新的一样,申请纸补好也跟新的一样,村支书不会看出来的。”
张翠花还想说什么,李秀兰推着她往门外走:“娘,您别在这儿闹了,这是我们家的事,您就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