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抢救室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
门被推开,两名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摘下口罩、面露疲惫的主治医生。
一直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口的张静雅、大德、陆沉舟等人立刻围了上去,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医生!我老公怎么样?!”
张静雅第一个冲上前,声音颤抖着,眼睛红肿,紧紧抓住医生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但也有一丝后怕:
“别着急,小雅。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顿了顿,解释道:“子弹……确切地说是钢珠,打中了左肩锁骨下方,距离颈部大血管和神经丛非常近,万幸偏了一点,没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而且钢珠穿透力相对弱一些,留在体内的创伤通道也比真正的子弹要小一点。
要是换成制式子弹,那个距离和部位,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现在已经取出来了,失血多了点,需要好好休养。”
听到这话,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差点虚脱。
大德狠狠抹了一把脸,手上干涸的血渍和新的汗水混在一起。
几人帮着护士,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江林推到了安排好的单人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显得格外清晰。
江林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打着点滴,各种监控电极贴在他的胸口。
他呼吸平稳,但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仿佛陷入了极度疲惫的沉睡。
张静雅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江林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大德看着床上生死兄弟的模样,又想起今晚的惊险和屈辱,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猛地转身就要往病房外走。
“你去哪?”一直沉默靠在墙边的陈野哑声问道,他同样伤得不轻,但眼神依旧锐利。
大德头也不回,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血腥味:
“我去弄死陈海东那个老王八蛋!妈的!此仇不报,我大德两个字倒过来写!”
就在他刚要拉开门的时候,病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两名穿着整齐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察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病房内的情况,最后落在明显是伤者家属和同伴的几人身上。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察开口,声音公事公办:
“我们是市局大案队的。今天晚上,在城西废弃厂区附近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案,现场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我们了解到伤者在这里救治,过来找你们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大德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火气更旺,没好气地指着病床上的江林,声音激动:
“了解情况?你们看看!看看我兄弟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是他们袭击我们!我们是受害者!我们还没找你们呢!”
那名问话的警察皱了皱眉,但语气还算克制:
“你先别激动。我们办案讲求证据,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既然是袭击,你们能提供袭击者的信息吗?比如,认识对方吗?或者有什么特征?”
大德喘着粗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咬牙切齿地说道:
“认识!带头的有个死胖子,叫文胖子!”
警察立刻拿出笔记本和笔,快速记录:“文胖子……陈海东……好,还有吗?”
记录完,警察抬起头,表情更加严肃:
“现场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经初步辨认,并非你们说的文胖子。死者身份还在核实。关于死者的死因,你们清楚吗?是谁做的?”
大德刚要张嘴,站在他侧后方的陆沉舟忽然上前一步,接过了话头。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警官,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对方有多人,而且持有猎枪、砍刀等武器,我们是迫不得已自卫反击。死者……是我手下的一个兄弟情急之下,抢过对方的枪开的火,应该属于正当防卫。”
警察目光锐利地看向陆沉舟:“抢过对方的枪?也就是说,凶器是对方的?那开枪的人现在在哪?”
陆沉舟面不改色:“当时太乱了,枪战之后我们都只顾着救人,他可能也受了伤,不知道跑去哪里包扎了,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枪的来源,又把“开枪者”推到了一个暂时无法对证的位置。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显然对这个说法有所保留。
他们在病房里又详细询问了事发的时间、地点、经过(当然,经过是经过陆沉舟等人“加工”的版本),并记录了所有在场人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足足盘问了半个多小时,两名警察才合上笔记本。
“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伤者先好好养伤,但这件事没完,可能后续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保持电话畅通。”
年长警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江林和守在旁边的几人,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门重新关上。
大德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妈的!”
陆沉舟则眉头紧锁,低声道:“条子盯上了,后面的事……更麻烦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和窗外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