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地元灵珠的印记与馈赠,以及脱胎换骨的雷霜寒,我们循着原路,逆着那阴寒刺骨的幽冥弱水,缓缓上浮。穿过那层隔绝涧水的无形屏障,再次进入被发光水草映亮的涧底区域时,心境已然不同。
来时是探索未知的凝重与戒备,归时则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收获与责任。
浮出水面,冲破厚重的云雾,重新见到外界天光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夕阳西斜,将通天涧上空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色,与涧底永恒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崖畔山风凛冽,却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吹散了身上残留的涧水阴寒。
我们落在崖边,略作调息。雷霜寒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与外界充沛(相对涧底而言)的灵气,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新奇与喜悦。许清清等人也松了口气,涧底之行虽时间不长,但那无处不在的压力与凶险,着实耗费心神。
而当我们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棵巨大的铁鳞古榕时,却见那位白发苍苍的道一居士,依旧端坐于青石之上,膝上横琴,肩头立着那只绚丽的霓裳彩鹂。他似乎早已料到我们会归来,此刻并未抚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们,眼神平和深邃,如同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看尽世事沧桑的了然。
“看来,诸位此行,颇有所得。”道一居士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苍老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上前几步,拱手道:“多谢前辈此前提醒。涧下机缘,确已了结。前辈久候了。”
道一居士微微颔首,目光在我眉心那若隐若现的金色印记上停留一瞬,又在气息大变的雷霜寒身上掠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我身后众人,尤其是在霓裳公主身上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波动。
“了结便好。”他轻轻抚摸着膝上的古琴,动作温柔,仿佛在触碰挚爱之人的脸庞。
“玄甲前辈……可还安好?”
他果然知道涧底玄甲的存在!而且听语气,似乎并非简单的知晓,更像是……旧识?
我略一沉吟,道:“玄甲前辈已卸下部分重担,随晚辈离开涧底,如今正在休养。”
道一居士闻言,脸上并无惊讶,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有释然,有感慨,似乎也有一丝淡淡的羡慕。
“卸下重担……随缘而去……也好,也好。总好过……永世困守……”
他的话有些含糊,却透着一股深沉的寂寥。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山风吹过古榕,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彩鹂在道一居士肩头轻盈地跳了一下,歪着脑袋看着我们,黑豆般的眼睛灵动依旧。
霓裳公主似乎对道一居士和这彩鹂格外感兴趣,目光在二者之间来回逡巡,忽然开口道:“老头儿,你这鸟儿挺灵性的嘛,跟了你好久了吧?还有你这琴,弹得马马虎虎,但意境还行。”
若是旁人如此无礼,只怕早已惹人不快。
但道一居士只是淡淡地看了霓裳公主一眼,非但不恼,眼中反而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如同坚冰微融。
“小友说笑了。山野粗陋之物,山野粗陋之技,难登大雅之堂。”
他顿了顿,目光悠远地望向那云雾翻腾的通天涧,又看了看肩头的彩鹂,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诸位可知,老朽为何独居于此险绝之地,终日与琴、鸟为伴?”
我们都看向他,等待下文。雷霜寒更是竖起了耳朵,她对这位神秘的老者充满了好奇。
道一居士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仿佛开启了尘封的记忆之门。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声音变得飘渺,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
“老朽本名……上官缺。”
上官缺?一个与“道一居士”截然不同、带着些许世家公子气的名字。
“出身于大夏王朝东南,一个算不上顶尖、却也富庶安稳的商贾之家。家父望子成龙,自幼延请名师,教我诗书礼乐,骑射武艺,盼我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至少,也能继承家业,守成一方。”道一居士,或者说上官缺,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自嘲,“可惜,我自幼便厌烦那些繁文缛节与锱铢必较的商贾之道,唯独钟情于山水丝竹,向往的是‘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的江湖快意,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平淡相守。”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遥远,仿佛看到了久远的年少时光。
“十八岁那年,一次踏青游湖,我于湖畔柳下,遇见了她。” 说到“她”时,上官缺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簇微弱却执着的火焰,那火焰中燃烧着刻骨铭心的温柔与痛楚。
“她叫吴镜淡!人如其名,清澈如镜,淡雅如菊。并非什么名门闺秀,只是城中一家普通书画铺掌柜的女儿,略通文墨,善绣工。我们相遇,相知,她爱听我弹琴,我爱看她作画绣花。没有门第之见,没有利益纠葛,只是两颗年轻的心,自然而然地靠近。”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苦涩。
“然而,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自然而然’?家父得知我与一平民女子往来甚密,勃然大怒,认为我自甘堕落,有辱门风。他勒令我断绝往来,并迅速为我定下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上官缺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几声凌乱的音调。
“我自幼顺从,那次,却生平第一次忤逆了父亲。我跪在祠堂前,三日三夜,只求父亲成全。换来的,是一顿家法,和一句冰冷的‘若执意如此,便不再是我上官家子’。”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当年的决绝。
“我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只带着随身的衣物、一柄剑、一张琴,还有镜淡亲手绣的一个荷包。她也毅然离开了家,随我而去。我们在月老祠前,以天地为证,许下白首之约。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十里红妆,只有彼此眼中的坚定与情意。”
“此后数年,我们携手游历江湖。仗着我那点粗浅武功和琴技,时而为人保镖押送短途货物,时而在酒楼茶肆卖艺弹琴,虽清贫,却也逍遥自在,看遍了山川大河,尝遍了人间百味。镜淡从未抱怨,她总是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可口的饭菜,能将破旧的衣衫缝补得整洁妥帖,在我疲惫时为我弹一曲清心小调,在我迷茫时用她温柔的话语给予安慰。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上官缺的脸上露出追忆的幸福,但那幸福很快被浓重的阴霾所覆盖。
“变故,发生在我们游历至西南边陲,一片名为‘迷雾岭’的险恶山林时。”他的声音变得凝重,“那日天色已晚,我们寻了一处山洞准备歇息,却在洞内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修仙者。”
修仙者?许清清等人神色微动。雷霜寒更是瞪大了眼睛。
“那人看起来约莫三十许年纪,身着青色道袍,虽破损不堪,却隐隐有灵光流转,绝非凡品。他胸前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边缘焦黑,不断有诡异的黑气渗出,侵蚀着他的生机。我们虽不懂修仙,但也看出他命不久矣。”
上官缺的眼神变得复杂,有怜悯,有震撼,也有命运转折的慨叹。
“他将死之际,神智却异常清醒。他告诉我们,他乃一介散修,道号‘青松’,因偶然得到一件宝物,被邪修追杀,虽侥幸逃脱,却也中了对方的歹毒法术‘蚀魂阴煞’,回天乏术。”
“他心中并无太多对死亡的恐惧,唯有深深的牵挂与不甘。他牵挂的,是他远在数千里外、一座凡人小镇中等他归去的妻子。他们成婚不过三年,他此次外出本是为了寻找能助妻子延寿的灵草,却不想遭此横祸。他放心不下妻子独自一人,更不甘心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连仇人是谁都未曾告知妻子。”
上官缺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山洞中那濒死修士眼中的灼热与恳求。“他将一枚贴身佩戴的、刻有他妻子姓名与住址的玉坠交给我,又取出一个灰扑扑的小袋子(后来才知道那是储物袋),将他残存的几样东西和那件招祸的宝物(一块奇特的金属碎片)装入其中。然后,他做了一件改变我和镜淡一生的事。”
“他以最后的神魂之力,将一篇名为《长春功》的基础修仙法诀,以及他毕生对修仙界的粗浅认知和一些注意事项,直接印入了我和镜淡的脑海!他说,我们虽无灵根,但此法诀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更可开启那储物袋。他恳求我们,将他的尸骨和遗物,送至他妻子手中,并将他的死因告知,让他妻子……有机会为他报仇,或者,至少知道他的下落。”
“做完这一切,青松散人便气绝身亡,神魂消散。”上官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和镜淡,在山洞中守了他的尸体一夜。那一夜,我们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震撼,茫然,也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我们埋葬了青松散人的随身物品(除玉坠和储物袋),将他的遗体小心收入了那个神奇的储物袋。然后,我和镜淡,这两个纯粹的凡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们,也要尝试修仙!”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是当年那个心怀憧憬与责任的年轻人眼中的光。
“不仅仅是为了完成青松散人的遗愿,将他的消息带给他的妻子。更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神奇的世界!我们渴望拥有力量,不再颠沛流离,渴望更长的寿命,能陪伴彼此更久,也渴望……有朝一日,或许能帮青松散人查明真凶。”
“依靠着脑海中那篇《长春功》,我们开始笨拙地尝试感应灵气,引气入体。或许是因为心诚,或许是因为青松散人最后的神魂印记起到了某种引导作用,也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这两个被判定为‘无灵根’的凡人,竟在历经数月艰苦尝试后,先后成功地引气入体,踏入了炼气期的门槛!虽然只是最底层的修士,但对我们而言,不啻于脱胎换骨!”
“此后,我们一边继续游历,一边刻苦修行。数年后,我们终于按照玉坠上的地址,找到了青松散人的妻子——一位名叫柳如眉的温婉女子。她早已从等待的焦灼转为不详的预感,见到我们带来的遗物和消息,悲痛欲绝。我们陪了她一段时间,将青松散人的遗物和那枚可能招祸的金属碎片交给她(她似乎认得那碎片,脸色大变,却什么也没说),也告诉了她仇人的特征(青松散人临死前描述的)。完成托付后,我们便离开了,继续我们的游历与修行。”
“凭借着《长春功》和后来游历中偶然得到的一些粗浅法术、资源,我们的修为缓慢提升,最终都达到了炼气后期。虽然在大宗门眼中不值一提,但对我们而言,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再需要为生计奔波,寿元也延长了许多,可以更从容地看山看水,弹琴作画。我们甚至给自己取了道号,我号‘道一’,她号‘镜心’。那段时光,是我们修仙生涯中最平静、最满足的日子。我们以为,可以就这样,携手一直走下去,直到寿元尽头。”
上官缺的语气,在此处陡然变得艰涩、痛苦,那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痕,深刻的皱纹仿佛都在颤抖。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
“一次,在探索一处上古修士遗留的残破洞府时,我们与另一伙同样前来寻宝的散修发生了冲突。对方有五人,修为皆不弱于我们,且心狠手辣。为了争夺洞府中一枚可能对突破筑基有帮助的‘凝元丹’,我们爆发了死斗。”
“我和镜心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但双拳难敌四手。我拼死击杀了对方两人,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镜心为了掩护我,被对方首领一记歹毒的法器‘阴魂钉’打中了后心!”
上官缺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回忆那惨烈的一幕。
“阴魂钉专伤神魂,歹毒无比!镜心当场重伤濒死,神魂遭受重创,迅速溃散!我疯了一般,燃烧精血,施展禁术,才带着她勉强杀出重围,逃入深山。”
“我找遍了身上所有疗伤丹药,甚至不惜损耗本源为她续命,但都只能延缓她神魂消散的速度,无法挽回!那阴魂钉的歹毒,远超我的能力范围!”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我看着她在我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眼神越来越涣散,却还在努力对我笑,安慰我说‘没事,不痛’……”
“最后……她还是……走了。”上官缺的声音低不可闻,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落在膝上的古琴上,发出轻微的“嗒”声。肩头的彩鹂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发出几声哀婉的低鸣,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白发。
洞穴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山风呜咽。许清清、叶月竹等人默默听着,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雷霜寒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抓着衣角。霓裳公主也收起了玩闹的神色,静静地看着这位悲伤的老人。
良久,上官缺才重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执念。
“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我们说好要白首的!我们说好要一起看尽世间风景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我用尽了所有办法,甚至冒险去抢夺一些传闻能滋养神魂的宝物,但镜心的神魂受创太重,残魂已然开始消散!”
“最后,我找到了一位精通魂魄之术的鬼修,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才告诉我一个方法——以‘养魂木’暂时封存残魂,阻止其彻底消散。但养魂木只能延缓,无法逆转。镜心的残魂,已然缺失大半,记忆混乱,灵性蒙昧,几乎不可能再恢复如初,更遑论复活。而且,养魂木的效果会随时间减弱,最多百年,残魂便会彻底湮灭。”
“百年……”上官缺惨然一笑,“对我等低阶修士而言,百年也不算短了。我用一块珍贵的养魂木,将镜心那残缺不全、几乎只剩下一点本能灵光的残魂,小心翼翼地封存了起来,日夜以自身微薄的法力温养。”
“我像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复活之法,寻找能修补残魂、重聚灵智的天地奇珍。我踏遍了无数险地,经历了无数生死,修为也在这种磨砺中,侥幸突破到了筑基期。但……没有用。那些传说中的宝物,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早已绝迹,要么所需的代价我根本支付不起。”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肩头的彩鹂身上,那死寂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柔的波动。
“就在养魂木的效力即将耗尽,镜心的残魂越来越淡,几乎要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最后时刻……我来到了这里,通天涧。”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我在此处,发现了这棵奇异的‘铁鳞古榕’,以及……一只刚刚破壳不久、却因先天不足而奄奄一息的‘霓裳彩鹂’幼鸟。”
上官缺伸出手指,彩鹂亲昵地跳到他指尖上,歪头看着他,黑豆般的眼睛清澈见底。
“彩鹂天生灵慧,是少数几种魂魄结构与人类有几分相似的灵禽之一。而铁鳞古榕的树心汁液,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稳固灵体的生机。”上官缺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深深的疲惫,“我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一个或许会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也或许能让她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的决定。”
“我以古榕树心汁液为引,布下禁术,将镜心那仅存的一点残魂灵光,从即将失效的养魂木中剥离出来,小心翼翼地……封入了这只垂死的彩鹂幼鸟体内。”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不知道这是救她,还是害她。但当时,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她‘存在’下去的办法了。”上官缺的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彩鹂绚丽的羽毛上,“彩鹂活了下来,并且因为融合了镜心那一点残魂灵光,变得格外有灵性,与我也格外亲近。它……不,或许应该称‘她’,虽然再也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再也没有了人类的形态与思维,但她依旧会听我弹琴,会用她自己的方式陪伴我,仿佛……仿佛我们从未分离。”
“我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镜心早已不在了,眼前的,只是一只拥有她一丝残魂气息的灵鸟罢了。”上官缺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孤独,
“但我……我无法放手。我将此地作为隐居之所,陪伴着她,也守护着这棵救了她(至少是这具躯壳)的古榕,以及……这深不见底、或许隐藏着其他秘密的通天涧。我自号‘道一’,取‘大道唯一,唯情不灭’之意,实则……是提醒自己,这条孤独的道上,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份执念与陪伴了。”
“这一守,便是甲子岁月。”
故事讲完,天地间一片寂静。夕阳的余晖将上官缺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映照着他满头的白发和那张写满沧桑与悲恸的脸庞。彩鹂在他指尖轻轻啄了啄,发出“啾啾”的鸣叫,仿佛在安慰他。
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修仙路上残酷无比的许清清、叶月竹等人,也被这段跨越了漫长岁月、充满了无奈与执着的深情所触动。雷霜寒更是泣不成声,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想起了杳无音信的父亲,感同身受。
霓裳公主看着上官缺和那只彩鹂,眼神复杂,似乎也想起了天界某些关于情爱、关于执念的传说。
我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大道无情,人有情。这上官缺(道一居士)一生,因情离乡,因缘入道,又因情困守,几乎道消身殒,却始终执着一念。这份情,这份执着,究竟是悟是迷?是幸是不幸?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看着那只彩鹂的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或许对他而言,大道、长生、甚至复活,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孤独漫长的余生里,还有那么一点熟悉的“存在”,陪伴着他,听他弹奏那些她曾经爱听的曲子。
这,便是道一居士。一个被困在过往情殇里,却又在绝望中抓住一丝微光,孤独守望了甲子的老人。
山风依旧,琴音已杳。唯余一段尘封往事,与一声穿越了生死与时光的、悠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