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如同一个脾气暴躁的巨人,在疯狂宣泄之后,终于疲惫地离去,留下一个被彻底清洗过的世界。阳光穿透逐渐散去的云层,洒在挂满水珠的叶片和草地上,万物都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灵魂。
江屿推开依旧牢固的木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踏入了这片焕然一新的天地。营地周围一片狼藉,倒塌的树枝、被冲垮的部分篱笆、散落的树叶……但这些都在预料之中,修复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那片“气味防线”。果然,雨水将大部分刺鼻的树脂和“臭臭草”泥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痕迹和依旧有些怪异、但淡了许多的气味。那些“噪音炸弹”也有部分被雨水浸泡或者被倒下的树枝触发,需要重新设置。
“看来这心理防线还是个消耗品,得定期维护。”江屿耸耸肩,倒也不觉得意外。自然的力量面前,他这些小把戏本就脆弱。
他开始例行公事地检查损失,修复篱笆,清理杂物。毛球也恢复了活力,在湿漉漉的草丛里兴奋地跑来跑去,追逐着被雨水驱赶出来的各种小虫。
就在江屿清理到营地边缘,靠近丛林的一处腐木堆时,他的目光被一些新冒出来的“小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些蘑菇。
雨后的林地,是菌类疯狂生长的舞台。腐木根部、厚厚的落叶层上,冒出了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伞。白的、黄的、棕的、甚至还有带着鲜艳红色斑点的……
若是放在以前,江屿对野外蘑菇的态度绝对是敬而远之,深知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但此刻,看着这些肥嫩嫩的菌子,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能不能吃?
蛋白质和淀粉来源已经相对稳定,但蔬菜(尤其是富含鲜味的品种)依旧稀缺。这些蘑菇,如果能确认可食,无疑是极大的饮食补充,尤其是那诱人的“鲜味”。
诱惑巨大,风险同样致命。
江屿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些蘑菇。他记得一些非常基础的、几乎算是常识的鉴别方法:颜色越鲜艳越可能有毒;看菌盖、菌褶、菌柄的形状;闻气味……但他深知,这些远远不够,很多毒蘑菇长得非常“朴实”,甚至模仿可食用菌的形状。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首先,他完全避开那些颜色艳丽(尤其是红色、橙色)、形状怪异或者有环状结构的。他挑选了几种看起来最“普通”的:一种灰褐色、菌盖肥厚、菌肉坚实的;一种淡黄色、菌褶细密、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还有一种生长在特定树种下的棕灰色小蘑菇。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直接尝试。他采用了自己最谨慎、也是最耗时的方法。
他先将每种蘑菇采摘一小部分样本,仔细记录下它们的生长环境、形态、气味。然后,进行皮试,将一点点蘑菇汁液涂抹在手腕内侧,观察是否有红肿、瘙痒。接着,是极其微量的口服测试,只用舌尖沾取米粒大小的菌肉,感受味道(是否有辛辣、麻木等异常),然后等待至少数小时,观察身体反应。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克制。毛球对他对着几朵蘑菇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为表示不解,试图用爪子去扒拉,被江屿严厉制止。
“小家伙,这玩意儿可开不得玩笑,会死球的!”江屿拎开毛球,神情严肃。毛球似懂非懂,但看他严肃的样子,也就悻悻地跑开了。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江屿继续他的修复工作,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几朵被“隔离”起来的蘑菇样本。
几个小时过去,手腕没有异常,口腔也没有麻木或不适感。但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很多蘑菇毒素发作缓慢,或者需要积累到一定量。
他没有贸然进行下一步。他将那几种初步“过关”的蘑菇样本小心地晾晒起来,准备进行更长时间的观察,甚至考虑进行“小动物实验”——比如抓只螃蟹或者小鱼,喂食极小量,观察其反应。虽然有点不“人道”,但在生存面前,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回忆和梳理自己那点可怜的菌类知识,并在岩壁“日记”上,仔细画下这几种蘑菇的形态,标注发现地点和环境,准备建立自己的“孤岛菌类图鉴”,哪怕进度会非常缓慢。
晚餐依旧是熟悉的烤鱼和“毛球薯”,但江屿看着那些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未知的菌类,心中充满了对未知领域进行探索的谨慎与期待。这就像一场赌博,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但他愿意用最严谨、最缓慢的方式,去揭开这座岛屿又一个潜在的食物宝库。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五十六道痕迹,在旁边画了一朵十分简朴的蘑菇,蘑菇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和一个小小的、代表等待的沙漏。
第五十六天,暴雨过后,发现林地涌现多种菌类。面对“鲜味”诱惑,采取极度谨慎态度,进行初步鉴别与皮试、微量尝试验证。启动“菌类图鉴”计划,意识到开拓新食物源的漫长与风险。在生存需求与安全底线间寻求平衡。
他将金属片收好,看了一眼那些静静晾晒的蘑菇样本。这座岛屿,总是在给予的同时,设置着重重考验。而他要做的,就是保持敬畏,运用智慧,一步步地,去解开这些关乎生存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