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那句“它在‘看’着我”,让空气中本就紧绷的弦几乎断裂。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那些潮水般涌来的腐菌狼和地蚀藤,死死盯住林间那个缓缓逼近的巨大阴影。
随着它的靠近,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高达三米、形态臃肿的类人形生物。它的躯体由无数扭曲、粘合的腐烂木材、灰白色的菌瘤和仍在蠕动的肉质藤蔓构成,仿佛一个粗制滥造又充满恶意的图腾。它的“头部”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腔体,里面是层层叠叠、如同真菌鳃瓣般的结构,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如同风穿过腐朽空谷的嗡鸣。最令人心悸的是,它挥舞着的几条由藤蔓和硬化菌丝组成的触手臂膀中,紧握着一根扭曲的、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跳动着的暗紫色菌瘤的“长杖”。
“牧腐者……”巴勒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战栗,仿佛这个名字是直接烙印在他感知中的,“它在……驱赶它们。用那根杖。”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牧腐者举起菌瘤长杖,暗紫色的光芒一闪,前方那些原本还有些散乱的腐菌狼和地蚀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发出一阵狂躁的嘶鸣,进攻的节奏瞬间变得更加疯狂和有组织!它们甚至开始懂得相互掩护,地蚀藤从地下突袭干扰,腐菌狼则集中喷吐粘液腐蚀同一段篱笆!
“砰!砰!砰!”加固过的篱笆在这样有针对性的猛攻下开始剧烈摇晃,一段连接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集中火力,攻击那个大的!”江屿在了望塔上厉声下令,弓弦连震,三支裹挟着炽热松脂的箭矢呈品字形射向牧腐者那颗巨大的菌瘤头颅!
然而,箭矢在距离目标还有数米远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速度骤减,箭簇上的火焰也迅速黯淡、熄灭,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
“能量护盾!”小杰惊呼,“它周围有强能量场!”
阿古操纵着弩车,将仅剩的几支重型松脂弩箭射向牧腐者的躯干。弩箭勉强穿透了那层能量阻滞,深深扎入它由烂木和菌瘤构成的身体,爆开一团团火焰。但牧腐者只是发出沉闷的、如同擂鼓般的吼声,伤口处迅速被新的菌丝和肉藤填充、覆盖,仿佛毫不在意。
物理攻击和火焰,对它效果甚微!
“巴勒!”江屿大喊,“试试干扰它!”
巴勒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淡金纹路光芒大盛,他再次对着牧腐者虚空一握!
这一次,效果更加明显。牧腐者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挥舞触手臂膀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它头部腔体发出的嗡鸣也瞬间变调,带上了一丝愤怒。围绕在它身边的无形能量场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有效!
但巴勒的代价也更大。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上淡金色的纹路颜色骤然加深,并且开始向脖颈蔓延!他眼中的挣扎之色更浓,看向牧腐者的眼神,除了敌意,竟隐隐多了一丝……渴望?仿佛对方体内那庞大的同源能量,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巴勒!停下!”莉莉看出不对,惊呼道。
然而,已经晚了。巴勒的干扰似乎彻底激怒了牧腐者。它那颗暗紫色的菌瘤长杖猛地顿地!
“咚——!”
一道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混沌色彩的能量脉冲以长杖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扫来!能量脉冲所过之处,地面的植被瞬间枯萎碳化,几只躲闪不及的腐菌狼直接爆体而亡!
“趴下!”江屿怒吼。
众人慌忙伏低身体。能量脉冲狠狠撞在篱笆上!
“轰隆——!”
东侧长达数米的篱笆,连同后面设置的陷阱和弩车,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彻底碎裂、抛飞!一个巨大的缺口被硬生生撕开!
防御,被打破了!
“后退!退到第二道防线!”江屿从了望塔上一跃而下,一边射箭掩护,一边指挥众人向窝棚和更坚固的工事后撤退。
腐菌狼和地蚀藤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缺口疯狂涌入!
混乱的近距离厮杀瞬间展开!石斧砍入菌毯躯体的闷响,松脂箭近距离爆炸的轰鸣,地蚀藤缠绕骨骼的碎裂声,以及伤者的痛呼与怪物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场面惨烈无比。
阿古抢着一把燃烧的石斧,状若疯虎,将一只扑向莉莉的腐菌狼劈开,自己后背却被腐蚀粘液擦中,顿时皮开肉绽,发出一声痛呼。小杰则利用他对能量波动的敏感,不断提醒着地蚀藤钻出的位置,帮老陈等人险之又险地避开地下袭击。
然而,缺口太大,怪物太多,防线在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那牧腐者迈着沉重而稳定的步伐,踏过破碎的篱笆,走进了营地内部。它那颗巨大的菌瘤头颅,无视了周围的厮杀,直接“锁定”了刚刚因强行使用能力而半跪在地上喘息、身上淡金纹路已蔓延到脖颈和锁骨、眼神混乱的巴勒。
它举起菌瘤长杖,对准了巴勒。暗紫色的光芒在菌瘤核心剧烈闪烁,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吸力传来,目标直指巴勒体内的混沌能量!
巴勒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感觉自己的意志和能量都在被强行剥离、抽取!他皮肤下的淡金纹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脱离他的控制。他眼中的神智正在迅速被一种纯粹的、狂暴的混沌意识所取代。
“不……能……”他艰难地抵抗着,向江屿等人伸出手,眼神中充满了最后的祈求与绝望。
江屿目眦欲裂,他试图冲过去,却被几只腐菌狼死死缠住。
眼看巴勒就要被彻底吞噬或同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营地中央,那棵一直静默的能量小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翡翠色能量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后发先至,瞬间跨越空间,击中了牧腐者那颗暗紫色的菌瘤长杖!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长杖顶端的菌瘤应声而碎,暗紫色的能量如同失去了容器般疯狂外溢、消散!
牧腐者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充满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因能量反噬而踉跄后退。
那股作用在巴勒身上的恐怖吸力骤然消失。
巴勒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身上的淡金纹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虽然依旧存在,但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他眼中的混沌狂暴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极度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能量小树在发出这一击后,光芒也迅速收敛,恢复了平静,只是树冠顶端,那片关键的翡翠叶片,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怪物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江屿抓住这宝贵的机会,一箭射穿最后一只缠住他的腐菌狼的头颅,大吼道:“反击!把它们赶出去!”
残存的队员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向着失去指挥、陷入混乱的怪物群发起了反冲锋。
牧腐者捂住断裂的长杖,怨毒地“瞪”了能量小树一眼,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的巴勒,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最终拖着受创的身躯,缓缓退入了扭曲的林区深处。
随着它的退却,剩余的腐菌狼和地蚀藤也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迅速溃散,逃回了林中。
营地,暂时守住了。
但所有人都没有胜利的喜悦。他们站在狼藉的废墟中,看着破碎的篱笆、同伴的伤员、瘫倒的巴勒,以及那棵似乎消耗过度的能量小树。
江屿走到巴勒身边,将他扶起。巴勒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屿,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声音沙哑而沉重:
“它……还会回来。而且……我感觉……‘它们’,不止一个。”
更大的阴影,笼罩在刚刚经历血战的前哨站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