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夜,总是比别处更沉些。张道爷坐在破道观的蒲团上,指尖摩挲着师父传下的铜令牌,令牌边缘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白日里玄机子提及 “阴罗教” 时的凝重,还压在他心头未散。这不是他第一次听闻这三个字,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知到,这股藏在历史阴影里的邪祟,早已将獠牙伸向了现世。
玄机子说,阴罗教的存在,比如今的王朝还要久远,往前数三个朝代,它便已在人间扎根。那时它不叫 “阴罗教”,只以 “罗门” 为号,躲在各州府的乱葬岗、废弃古寺里,像一群见不得光的蛆虫,啃食着人间的生机。没人知道它最初的创立者是谁,只传初代掌教人曾炼过 “噬魂术”,能取活人之魂炼化成丹,助自己突破修为瓶颈 —— 而那第一批 “祭品”,是山下三个村落的孩童,一夜之间,百余个孩子没了声息,只留下空荡荡的床铺和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官府派人追查,却连 “罗门” 的影子都没摸到,反倒有几个追查的捕快,后来被发现死在乱葬岗,心口被掏了个窟窿,魂魄早已不见踪迹。
从那时起,“罗门” 便成了民间讳莫如深的禁忌。可它非但没消失,反倒借着朝代更迭的乱势,悄悄壮大起来。到了前朝,它已改名 “阴罗教”,教众遍布朝野,上至朝堂里的三品大员,下至街边的地痞流氓,都有它的眼线。那会儿前朝皇帝沉迷修道,一心想要求得长生,阴罗教的掌教人趁机伪装成 “仙人”,入宫为皇帝炼制 “长生丹”—— 这所谓的 “长生丹”,原料竟是百名处子的心头血,再加上死囚的魂魄。为了凑齐原料,阴罗教暗中勾结地方官,以 “选秀” 为名强抢民间少女,又捏造罪名抓捕百姓充作死囚,短短半年,京畿周边就有三百多户人家家破人亡。
百姓的怨气积得越来越深,可阴罗教早已织好了一张大网。朝堂上,凡是敢弹劾 “长生丹” 之事的官员,要么当夜被人灭门,要么第二天就被安上 “通敌叛国” 的罪名,押赴刑场斩首;民间,若有百姓敢议论阴罗教半句,转眼就会被 “乱党” 的罪名抓走,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有个老秀才看不过去,写了篇《驱邪论》贴在城门口,痛斥阴罗教的恶行,结果当天就被阴罗教的教徒拖到广场上,活生生剥了皮,还逼着围观百姓叫好 —— 那一日,天空飘着细雨,血混着雨水流了满地,连街边的狗都不敢靠近。
可阴罗教的欲望远不止于此。他们借着为皇帝炼 “长生丹” 的由头,暗中掌控了前朝的兵权,又用 “噬魂术” 控制了几个手握重权的将军。等前朝皇帝意识到不对时,整个王朝早已成了阴罗教的傀儡。后来各地爆发起义,带头的将领本是想救百姓于水火,却没想到,起义军里也藏了阴罗教的人 —— 他们故意挑起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再趁机抓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炼 “阴兵”。
前朝覆灭的那一夜,京城火光冲天。阴罗教的掌教人带着心腹,将皇宫里的珍宝洗劫一空,又一把火烧了藏书阁,想毁掉所有关于他们的记载。他们还在皇宫的水井里投了 “尸毒”,凡是喝了井水的百姓,都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等新朝的军队开进京城时,看到的是遍地尸体和游荡的 “毒人”,而阴罗教的人,早已带着掠夺来的财物,躲回了他们的老巢 —— 西南的十万大山里。
这些年,阴罗教从未停下作恶的脚步。他们换了更隐蔽的方式,在各地招收教徒 —— 凡是心术不正、贪婪狠毒之人,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教教徒炼 “邪符”,能让人无故暴毙;教他们 “采阴术”,害了无数良家女子;还在偏远的村落里设 “祭坛”,用村民的血来修炼 “血影功”。去年张道爷在深山里遇到的 “獠怪”,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被阴罗教教徒喂了 “迷魂菇” 的山民,被他们当作 “试验品” 扔在山里,任其自生自灭。
玄机子还说,李卢眉和玄尘,都只是阴罗教的 “外门执事”,连教内的核心都没摸到。真正可怕的,是阴罗教的 “十二长老” 和掌教人 —— 听说掌教人已经活了两百多年,靠的就是不断吸食活人的魂魄;十二长老各有擅长,有的能操控尸体,有的能呼风唤雨,还有的,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 “尸蛊”,成为他们的傀儡。
烛火 “噼啪” 响了一声,张道爷握紧了铜令牌。他忽然明白,之前遇到的水煞、女鬼、邪祟,都只是阴罗教祸害人间的 “小打小闹”。这教派就像一张巨大的黑网,正一点点收紧,想将整个天下都拖进阴曹地府。而他,还有史珍香、玄机子,以及所有心怀正道的人,都成了冲破这张黑网的光 —— 哪怕这光此刻还很微弱,也绝不能熄灭。
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道观的木门 “吱呀” 作响。张道爷站起身,走到神像前,点燃三炷香。香烟袅袅升起,他对着神像躬身行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阴罗教有多厉害,不管前面有多少刀山火海,他都要守住师父传下的 “敬神爱人” 之道,护着这人间的百姓,绝不能让前朝的悲剧,再重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