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琳也立刻理解了其中的分量，脸上的担忧被一种积极的安慰取代，用力点了点头：“对！而且我们下学期开学不也要去天启学院嘛，虽然只是参加为期一周的联合军训，但到时候正好可以找你汇合！”
她想到这个重聚的希望，笑容又真切地回到了脸上，“到时候你可就是东道主了，必须当我们的向导，带我们好好逛逛天启！”
江晓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晓月，眼神温和依旧，却多了一层更深沉的、带着探究和叮嘱意味的光芒：“嗯，军训的时候我们就能再见到了。只是，”
她微微停顿，语气郑重的就好像一个要把女儿嫁出去的老母亲那般，千叮咛万嘱咐，“天启的环境…到底比云岫复杂得多。记住，凡事多观察，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事，”她特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是任何事，都可以随时和我们说，绝对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叶晓月迎着她的目光，轻轻点头，唇边努力牵起一抹极淡、却足够安抚人心的笑意：“我知道的。你们别担心。”
她像是急于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中心，主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簇翠绿的青菜放进翻滚着乳白高汤的清汤锅底，“好了，快吃吧，再聊下去菜都煮过头了。”
话题被她不动声色地扭转了方向，桌上紧绷的氛围渐渐松弛，又努力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表象。
赵雨萱立刻开始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数日子，规划起军训期间的吃喝玩乐行程，仿佛叶晓月只是去度个短假；夏晓琳在一旁积极地附和，补充着各种她听来的“天启必打卡地点”；江晓璇则恢复了倾听的姿态，安静地听着，只在关键处偶尔补充一两句关于安全或时间安排的实用建议。
然而，叶晓月的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早已飘远。
她清晰无比地知道江晓璇未说完的话背后藏着什么。
天启学院冠冕堂皇的“优秀”光环之下，而她似乎也再也回不到那个曾经最耀眼最明媚的自己。
每一次踏进那片地方，对她而言都像是在亲手揭开一道结了痂却依旧敏感的伤疤。
学院安排她去交换，表面理由是冠冕堂皇的“看重能力”，背后是否还有其他考量，她不愿深想，也无从知晓。
她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
她早已习惯了像一颗精准的齿轮听从安排，习惯了用无懈可击的优秀来构筑武装自己，习惯把所有的挣扎、困惑乃至恐惧都严密地锁在心底。
她就像一个安静地躺在商场百货大楼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空有其外壳，内心早已被掏空，只能看着橱窗外来回走动的人群，低头窃窃私语。
她怕说太多，怕自己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被打破，怕朋友们知道她那些沉重得无法与人分享的过往，怕自己的“麻烦”会像阴影一样连累到这份如同冬日暖阳般珍贵的友情。
眼前的三个女孩带来的笑声和温暖，照亮了她按部就班、略显灰白的生活，她只想竭尽全力地、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份纯粹，不让任何来自过去的阴霾有机会污染它。
“班长，你怎么不吃啊？”夏晓琳细心地注意到她只是机械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几乎没怎么送进嘴里，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合胃口？
“没有，”叶晓月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眼底的恍惚，“就是有点走神。”
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迅速夹起一块煮得恰到好处的虾滑，果断地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才道：“这个虾滑的味道很好，你们也多吃点。”虾滑的鲜美在口中弥漫开，却未能完全平息她内心的波澜。
赵雨萱眼珠一转，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狡黠凑过来，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对了！听说凌天恒也一起去？你们俩可是代表我们学院的‘金字招牌’，然后你们俩是同桌，这次又要朝夕相处两个月……”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挤了挤眼睛，“孤男寡女，异校他乡……嘿嘿，你们天天待在一起，会不会……嗯？发生点啥浪漫的故事啊？”
夏晓琳立刻被这个话题吸引，也跟着起哄，脸上满是八卦的兴奋：“对啊对啊！凌天恒那人，光是那张脸就够养眼的了，学习还好得不像话，性格嘛……虽然有距离感，但好像只对班长你不一样？班长！这可是天赐良机，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她激动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叶晓月。
叶晓月猝不及防，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清晰的红云，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带着一丝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慌乱辩解道：“瞎说什么呢！我们就只是同学，一起去那边完成交换学习任务而已。哪来的什么故事……”
江晓璇适时地、带着点嗔怪轻轻敲了敲夏晓琳的额头：“服了你们两个，别再拿晓月开这种玩笑了。”
她转而看向叶晓月，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与认真：“交换学习期间，学业压力肯定不小，你要注意劳逸结合，按时吃饭，晚上别熬太晚，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叶晓月郑重地点头应允，那份认真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承诺。
窗外的夜幕早已深沉如墨，城市的霓虹不甘寂寞地透过蒙着水汽的窗户照进来，在每个人年轻的脸上投下摇曳的、斑斓而模糊的光影。
桌上的火锅依旧不知疲倦地沸腾着，各色食材在浓郁的汤底里沉沉浮浮，升腾的热气氤氲不散，模糊了彼此清晰的面容轮廓，却无论如何也模糊不了餐桌上流动的那份真挚而温暖的友情脉络。
火锅的热气袅袅盘旋，朦胧了赵雨萱掰着手指数天数的亮晶晶眼睛，也模糊了夏晓琳兴致勃勃讨论打卡点的雀跃身影。
江晓璇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掠过叶晓月，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叶晓月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凌天恒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微澜，随即被更深的沉寂吞没。
天启……那个地方，远非一场期待的重逢那么简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杯中微凉的酸梅汁一饮而尽，喉间留下酸甜交织的味道，如同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