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在出租屋枯坐了两天,手机里始终没有宋焰的消息。
期间,只有派出所打来的一通电话,告知她李主任的态度很坚决,不肯和解,宋焰的拘留期限可能还要延长。
而且面临被起诉的风险,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坐到李主任这个位置上,人脉什么的都是无法想象的,有时候处理宋焰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她意识到她不能再等下去——宋焰要是一直被关着,仅凭她那点即将停发的工资,根本撑不起两个人的生活和孕期开销。
而且万一宋焰这件事被记录了档案,这个孩子出生以后也会被影响到。
她攥着皱巴巴的外套出门,再次回到燕城三院时,脚步都带着沉重的怯懦。
李主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和其他医生讨论病例的声音,许沁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咬着牙推开了门。
“李主任,求您高抬贵手,和解吧。”她几乎是弯着腰开口,曾经骄傲的脊背此刻弯得像根快要折断的芦苇,眼底满是卑微的恳求。
李主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她,脸色依旧沉得厉害,语气里没半点缓和:“和解?他冲动行事,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手下留情?对着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邦邦就是一拳。”
许沁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下意识抚上小腹,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知道宋焰错了,可我现在怀了孕,一个人根本撑不下去。
而且,医院现在开除我不合规矩,孕妇受法律保护,你们没资格这么做!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许沁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主任看着她眼底的挣扎与不甘,又瞥了眼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惋惜,终究医者仁心,年纪大了,心就容易软。
他沉默了许久,心里反复挣扎,终究还是软下心肠,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你好自为之。”
许沁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眼泪掉得更凶,却连忙点头:“谢谢李主任,我会签自愿离职申明,等宋焰出来就签,绝不连累医院。”
从医院出来,许沁直奔派出所。
办理完手续时,宋焰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眼底满是挥之不去的沮丧,再也没了往日的张扬戾气。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先开口,一路沉默地走回出租屋。
屋里依旧一片狼藉,宋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久久没有动静,许沁也只是默默收拾着桌上的外卖盒,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隔天一早,宋焰换上干净的制服去队里报到,刚走进十里台消防站的大院,就看到蒋裕穿着队长制服,正站在队伍前面训话。
阳光落在蒋裕身上,身姿挺拔,语气沉稳,那是他曾经牢牢攥在手里的位置。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宋焰的头顶,他快步冲过去,一把拎住蒋裕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嘶吼:“蒋裕!你什么意思?我的位置凭什么给你!”
周围的队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停下动作看过来。
蒋裕却异常平静,抬手按住宋焰的手腕,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你今天要打下来,你信不信你又得回去蹲大牢了?”
宋焰的动作猛地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许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却依旧死死盯着蒋裕,咬牙道:“解释,给我一个解释!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他只觉得自己被最信任的好兄弟背叛了,胸口堵得快要喘不过气。
“呵,宋焰,解释?”蒋裕轻轻推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
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个队长不是只有你能当的。你自己想想这几个月你都干了什么?
不听指挥、违规翘班、动手打人,队里本来都打算直接开除你了,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以为你还能回来这里报道吗?”
宋焰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猛地褪去血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蒋裕说的是实话,这几个月里,他确实因为许沁和各种琐事,把工作搞得一塌糊涂。
“我给你求了情,队里这次只给你记过,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接下来你有一个月的考察期。”蒋裕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语气缓和了几分。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考察期不合格,你照样会被开除。这一个月队里只给你开基础工资,你欠我的钱暂时不用还了,等你条件好了再说吧。”
说完,他不再看宋焰,转身对着队员们沉声吩咐:“继续训练!”
队员们连忙收回目光,队伍很快恢复了秩序。
宋焰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窝囊、不甘、屈辱涌上心头,可他却偏偏无力反驳。
他就高中毕业,之后去当了几年兵,没什么学历,消防员这份工作,大概是他这辈子能找到的最体面的出路了。
这次记过已经让他没了退路,要是再动手,连这点体面都保不住了——他是爷们,爷们要脸,而且他也不能让怀着孕的许沁跟着他去喝西北风。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硬生生压下了心底的戾气,转身朝着办公楼走去。
到了领导办公室,领导看着他,脸上满是无奈,摇了摇头说:“宋焰,你自己好好想想,短短时间闹出这么多事,要不是蒋裕他们几个替你求情,再加上你之前救灾拼命,队里怜惜你,你早就被开除了。”
领导顿了顿,眼神严肃起来,语气沉重地嘱咐:“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别再惹事了。”
宋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的憋屈几乎要溢出来,却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应了声:“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隐忍,可心底深处却依旧憋着一股气,总觉得这份委屈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