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刻
“怎么会这样，突然严起来？一点点东西都进不来啊。”薛琴手拍着床板。
佘凌望着地面:“真是意想不到，明明昨天还好。”
薛琴转过头:“你应该昨天出去。”
“我……”
古少芬道:“这却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这样的变化？之前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突然卡得这样严。倘若事先能够知道，虽然凌姐昨天那么大事，也肯定当天就去了。”
薛琴恍然:“凌姐，对不住，我一时着急……”
佘凌一笑:“我能理解。如果换了我，也会很急。”
古少芬忙说:“谁都不该怪，只怪这样的时局，倘若不是一场大战，大家也不会给逼成这样。凌姐，你给大家说说，当时怎样情况？”
佘凌抬起右手，尾指翘起，如同兰花:“刚到检查站，就觉得气氛不对……原来是绝命少校，难怪哨兵的声音那么像AI。”
冠英的视线又回到屏幕:“《无人生还》。”
张夏转头一乐:“换剧了？”
原来看的是《国土安全》。
冠英放大音量，一串粤语响起:“有感而发。”
阿叔咧着嘴，一脸惨痛:“酒也断了，烟也断了。本来已经说好，今天带一点酒，结果人给抓了。”
嬢嬢恨恨地瞪着他:“大宝吃不到肉，你还喝酒。”
阿叔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厘米距离:“只这么一点点，你还要唠叨。”
“你不看多少钱？你的孙子，你不心疼？要我说，这些卖黑货的，都断了才好。”
张夏笑道:“您这是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也不是所有私商都不好，凌姐就很好啊。”
嬢嬢敲着脑壳:“看看我这老糊涂，小凌是不错的啦，还幸亏她这次没拿到药，否则也要给扣起来。”
要说佘凌这姑娘，确实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分轻重，爱娣摇发电机，就给她卤蛋吃，偏偏这死丫头还贪嘴，人家给了就吃，自己背地里狠狠骂了她，掐她胳膊，痛到她要流眼泪，总算知道把好东西交给奶奶。
薛琴也感觉后怕:“是啊，倘若凌姐给抓到，纵然不重判，只怕也要马上离开基地，现在起码有三天的延缓。”
张夏咯咯地乐:“《假如给我三天宽限》。”
古少芬瞪着他，眼睛都直了，你这嘴贱是改不了，对吧？
阿叔捂着胸口，仍然絮絮:“但凡服务社能有一点烟酒，我也不用从私商手里买，可是那架子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小凌啊，药啦罐头啦，你都能拿回来，怎么就不能弄一点烟酒？你是成心憋着我老汉？”
张夏嘿嘿连声，就是说呢，要说龙柏真与佘凌，其实不错的，头脑灵活门路广，但凡大家有所需求，多少能有一点收获。
但是，她偏偏不肯兑换香烟，药品和食品都能拿回来，唯独香烟和酒，就是不肯拿。
事到如今，自己早就不要求大中华黄鹤楼，只要白沙芙蓉王，至于酒，咱们四川人不偏爱茅台，爱的是五粮液剑南春，至于现在，有一点散白酒也就行了。
要说她完全拿不到，这不可能的，大商场是军队的地盘，但还有便利店，尤其城乡结合的地方，冷酒铺还存在，一个个大瓦缸明晃晃摆在那里，大桶大桶装回来，就是那种密封塑料桶，最小也有30L。
佘凌叹一口气:“搜索队要价贵，我纵然拿回来，也是这么高的价。”
阿叔的脸立刻红了，脖子胀得老粗:“一样贵，一样贵我找你做什么？人家一心问你，不就是为了便宜？”
那些私商，死命要钱，Ad钙奶瓶子装的酒，就要十元，一点酒，几支烟，还没尝出味道，就不见了。
倘若佘凌肯倒腾这些，自己还愁什么呢？她肯定不会这么狠，麦片干菜感冒灵，比服务社里还便宜。
张夏微微点头，服务社挂牌官价虽有点小贵，倒不很离谱，但就好像几十年前计划经济，标价不高，总是没货，想买什么都买不到。
冠英把电脑又调到很大声，哈哈哈地笑。
“凌姐，我就奇怪，其它物资都平价卖，为什么烟酒这样贵？奢侈品税？”张夏问。
“我的上线，搜索队都是女人，她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张夏:你这么一讲，我还真的没法说，原来经济学还分性别，女人一套，男人一套。
谢挽霞皱眉:“我担心的是，今后会怎么样？不会只抓这么几个人，就完了吧？”
佘凌撕开包装袋:“赌一包辣条，可能要全面禁绝私商，我猜基地物资紧张，他们要控制所有贸易。大家来吃，来吃。”
薛琴:“我吃不下。”
张夏:我也有点咽不下去，虽然这辣条是好久没吃了，垃圾食品挺有味道。
这一个晚上，房间里气氛格外沉闷，只有冠英和佘凌仿佛无所谓，冠英没心没肺看喜剧，佘凌回到床上读书。
第二天一月三号，在食堂吃过早饭，回到宿舍反锁了门，佘凌打开系统:“小智，两颗水煮蛋，一个中份芝麻酱拌菠菜，菠菜要热的。妈，还要点什么？”
“差不多了。”
“我觉得主食好像不太够，再点两张春饼，配菜嘛，就选这一种，茼蒿、黄瓜丝、京酱肉丝。”
“吃得完吗？”
“差不多吧，我可饿呢。自从水落石出，我倒是放了心，整天要瞒着人也很烦的，事实上，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不知究竟是哪天，头上总悬着一把利剑。”
狠狠咬了一口春饼，味道真不错，细嫩的肉丝，浓稠的酱汁，好久没吃到这样有滋味的食物。
龙柏真一笑:“我也知道，不能永远瞒下去，所以也没什么可气恼的，现在两只靴子都落地，反倒安心。而且看昨天的架势，就算不给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也难住下去，瞧瞧那两个人，要烟要酒。”
“哽～”佘凌半颗鸡蛋噎在喉头，忙拿过水杯，大口喝水，哎呀，方才应该再点一杯豆浆。
“妈，从前你跟我说，他们问了两三次，不如就带一点回来，我没在意，现在才知道，真是深仇大恨。不过即使重来一遍，我还是不会理的。”
水晶币宝贵，血汗钱可不能这么给人填坑。
“你这个脾气……算了，那样的人本来也不好打发，又不是欠他们的。”
佘凌把最后一口菠菜吞进肚里:“从前，自己也知道是离社会太远，可是现在，却又觉得太近了。”
十几个人挤一间，做什么都看得见，想要隐私，实在太难，自己愿意融入社会，但现在却感觉，似乎要为人群所吞噬。
龙柏真皱眉:“我也不习惯。你那钱存了多少？”
佘凌:“小智，调出账户看看。”
界面上迅即出现一串数字:7136。
半年，只这么一点，其中四百水晶还是昨天刚存的，照这样的速度，兑换系统别墅遥遥无期。
所以今天这一天，什么都不再做，专心看文。
第三天，一月五号，最后一日，清晨出门时，大家都依依不舍:“阿姨，凌姐，晚上回来时，你们还在吗？”
龙柏真哈哈一笑:“在的，八点再走，坚持到最后一刻。”
张夏噗嗤一乐，钉子户啊，还真挺能坚守，不过早就听说外面营区辐射高，最先建起的房屋，还用了一些铅板，后面就是普通的板房，防辐射的能力当然没那么强，有本事走私又如何？仍然要平等承受辐射。
所以在这基地里，能多待一分钟，就多待一分钟吧。
从食堂回来，关起门来，仍是补充奢华的早饭，佘凌狠狠嚼着嘴里的食物:“让我走又怎么样？少校也未必吃得到鸡蛋灌饼。”
“你这是在咬少校，还是咬鸡蛋饼？”
佘凌又咬一口:“两个都是。我现在才知道，当恨一个人的时候，吃东西是最美味的。”
以报复的心理享受美食。
早饭之后，冲一下碗，龙柏真问:“你现在看书？”
“是的，抓紧读，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定一个小目标，五天内存到一万。
佘凌爬到床上，就开始刷文，网文很好刷的，轻松不用费脑，我刷，我刷……
“妈，我有点读不下去，不如我们收拾东西吧。”
“怎么？现在还早啊，就这么一点点行李，吃了晚饭再打理，也来得及，到了那边，反正有地方睡，打个地铺就好。”
“我心里烦。从前，地震灾区四天能洗热水澡，我们现在，战后半年，居无定所打地铺。”
龙柏真摇头:“怎么能比呢？那个时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现在八方都受难。你心里如果实在烦，就看看小智。”
佘凌视线重新落回阅读器，页面浮着两个金色立体楷书:加油！
好容易熬到傍晚，晚饭后，房门开着，外面陆续有人进来:“阿姨，凌姐，你们还在。啊，就打包被子吗？”谢挽霞仰头问。
佘凌折叠着毛毯:“是啊，到外面度个假。”
张夏:所以还准备回来？
薛琴说:“真希望你们不要走，真希望能回来。”
冠英道:“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像凌姐那天说的，远离尘世，过一点清净日子倒好。”
张夏:原来心中另有一个桃花源。
颜水晶道:“阿姨，凌姐，就是不要走，看他们能怎样，难道要把人拖出去么？”
外面忽然传来人声:“这里需要这样布线……”
“呀，在做什么？”
古少芬出去打听，片刻回来:“走廊里要安装监控。”
一个北方口音的男人调子洪亮:“图纸画错了，重画！你们过来，把这里再测一下。”
就在房门外，高亢清晰，佘凌听了听:“妈，这声音怎么这么熟？”
龙柏真下了床，走到门外，片刻之后:“姐夫，你在这里！”
佘凌脊背挺直，真的是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