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见习电工
一月十二号，晚间将近八点，沈同福从外面回来，推开宿舍，登时“哦”了一声:“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花？”
龙柏真道:“佘凌和人家买的。”
“小雏菊，姨父，你看好看吗？”
沈同福连连点头:“挺不错的，就是没有花。”
稀稀疏疏十几二十片叶子，还没精打采。
佘凌乐道:“还不到花期啊，春天才开花，而且光照也不足，虽然办公室里倒是整天给灯光照着的，所以我给它配了个植物灯，小雏菊喜欢凉爽的环境，但需要日光。”
沈同福道:“光谱不一样。”
植物灯和一般的照明灯，所以不能把照明灯简单拿来当植物灯。
想到这里，他马上问:“花了多少钱？”
“八十元，植物灯一百。”
沈同福咋舌:“这么贵？！”
龙柏真道:“倒是都花掉省心。”
的确不是从系统兑换，全用津贴费买，连同之前的床帘、枕头、风筒。
另外还花两元津贴，托人带信给伍白雁。
沈同福坐在床上，摇晃着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怎么存下这么多津贴，但今后还是不要做了，另外手里现有的钱，也确实快点用掉的好。”
两天前，基地又宣判一批私商，“非法倒卖违禁物资，没收全部财产，驱逐出基地”。
虽不知妻妹和佘凌做过些什么，但想来差不多，幸亏运气好，又或者低调，这一波严打，没有给扫到，否则自己这边刚刚找见亲人，转头就要倒霉，那些被驱逐的人，都是全家一起。
所以沈同福一想到走私，很有点头皮发紧。
“我们现在能过下去，就不要再冒险，非常时期，遵守规定，也算是为国家出力。”
佘凌笑道:“我知道了，今后尽量不做。”
沈同福望着她，佘凌啊，你这个“尽量不做”，我听着怎么和“暂时留下”差不多？都有点悬啊。
佘凌笑容更加真诚:“姨父，我真的不做了。”
没法儿干，每天都有纠察在那里执勤，而且马上要安装监控，就在昨天，姨父刚刚完成全部监控的负载计算。
另外也确实像姨父说的，如今的日子，很能过得下去，熄灯号在晚九点三十分，比从前足足多了一小时照明，最重要的是，宿舍有插座，可以充电，比如现在，阅读器就连在电源上。
此时，d2区的特护病房，病床上一个消瘦的男人，鼻孔中插着氧气管，憔悴的面色让他显得衰老。
他背后垫了一个大大的枕头，半坐半躺靠在那里，望着椅子上三十几岁的男子，微微含笑:“这一阵查禁私人贸易，成效据说不错？”
“是的，抓获一大批走私商，这些大老鼠，要把基地的根基挖空。”
“全家驱逐出基地，这种处罚是否有些太严格呢？据我所知，这中间有些人是技术人才。”
“首长，您知道她们倒卖什么吗？药品、食品，居然还有汽油，汽油是我们的血。”
基地可以发电，但燃油不能自产，必须要从外界获得，对于末日大战，高层早有预料，提前半年重启基地，除了安装设备，也储存物资，在食物药品、武器被服之外，也备有大量燃油。
虽然国际上有军车电动化的趋势，但困难颇多，中国军队少有电动车辆，主要还是用汽油柴油，如果没有燃油，那些装甲坦克就变成一堆废铁，这对基地无比危险。
想到这里，他咬着牙:“我们现在严厉处置，正是为了保护更多技术人员，免得利欲熏心，铤而走险。”
病人微微点头:“倒也罢了。时局如此艰难，没有完美的方案。好在没发现有偷运枪械，我们的队伍还是纯洁的。”
“是的，这是最大的安慰。”
“啊，对了，绍光，我听说，你把一位护士赶出了基地？就是那一天我突然发病，现场救护中的一位。”病人轻轻笑着问。
康绍光面色微微一沉:“是谁这样多嘴，用这种事情来打扰您？”
男人摆了摆手:“这是次要的，只是，这样的决定，容易引发不安，对于病患来讲，她是一个很亲切的人。”
康绍光手指狠抓大腿:“然而她没有行医资格，这样做是违法的，亲切不能够代替技术水平，当时她差点误事。”
假如只要亲切就好，还需要什么医疗培训？医生护士只要微笑安慰，温柔体贴，大家就都可以出院了？病人入院，是寻求医疗救护，不是找妈来的。
一想到那天她的笨手笨脚，康绍光气就不打一处来，邱团长手臂白白给她戳了个洞，换了人还扎第二回。
这倒是小事，对于军人，破点皮算什么？但她耽误事啊，首长这边急需输血，她在那里耗时间，幸好首长的生命挽救了回来，否则她的责任可大了。
所以于公于私，让她离开都是正确的。
病床上的男人微微点点头:“既然她已经走了，这件事便过去了，今后遇到类似情况，要退一步斟酌。绍光，你是个优秀的军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前途，但是年轻气盛，容易给自己带来伤害。”
男人望着康绍光，一脸慈爱，自己的这个心腹爱将，精明强干，忠心耿耿，只是性子略急了些，棱角太锋利，容易得罪人，不过年轻人，这也是难免，多加历练就会成熟。
“是，谢谢首长，我记住了。”
宿舍里，龙柏真与沈同福娓娓闲谈，佘凌坐在一旁，看教科书，书架上一排《零起点学电工》、《新手学电工基础知识》、《电工基础技能直通车》，这几天专修这一门，末世之后，职业变动快速，半年就换一个专业。
沈同福看看她:“小凌，你肯读书是好的，不过当电工，动手也很重要，明天我们要到c区装监控，你现场操作一下。”
“太好了，我正想试试。”
这几天见习期，只打打下手。
龙柏真皱眉:“小心别触了电。”
佘凌笑道:“没事的，有电工手套，绝缘。”
沈同福也笑:“电这个东西虽然有危险，但只要遵守规章，安全操作，不会有事。”
见母亲人面色忧虑，佘凌脑子一转:“姨父，当初躲在地铁站，很快就没了电，我很奇怪，只是照明，为什么用电这么快？即使是一度电，也很耐用的呀，小灯泡可以亮三四十个小时，地铁的发电机，效率这么低么？”
沈同福听她问到专业问题，抖擞精神，笑着解释:“地下铁一般是接入城市电网，这些年也兴起了光伏发电，虽然电量不很大，但可以临时接济一下，但是核战之后，外面没有了光线。”
佘凌恍然明白:“之前太阳能发电，储存的电量用完，就再也没了电。”
龙柏真细细听着，这时说道:“本来还在想，这一次的大战，主要发生在大城市，倘若是偏远的地方，一时应该不受影响，现在才想到，如果那里的人用太阳能电池板，也早就断了电。”
佘凌拍着腿:“看来末世之中，只准备光伏设备，还是不成，应该要有风力发电和柴油发电机。”
沈同福抬起右手向她摆着:“你很专业了。”
龙柏真一乐:“她是小说看多了。”
佘凌哈哈地笑:“妈，你太了解我。”
确实是这样，方才想到的是小说，末世文是网络小说的一大类别，倘若主角有随身空间，解决用电的常见方法是光伏发电，毕竟相对简单。
但现在，是核末世，已经半年时间，仍然一片黑暗，光伏发电全无用处，在那天涯海角的遥远地方，虽然能幸运躲避核弹，但浩劫余生的田园浪漫，只怕也不现实。
号声响起，灯光随即熄灭，佘凌躺在床上，捏了捏睛明穴，
这一次遇见康绍光，居然因祸得福，工程师宿舍，晚上灯光直到九点半，读书很方便，电纸书阅读灯虽然管用，总觉得亮度不太够，长久这样，很伤眼的，只半年时间，自己便感觉，视力仿佛有所下降，看东西略微费力，即使是方才一直在灯光下读书，也觉得眼球疲倦了。
按摩几分钟，感觉轻松了一些，佘凌拿过阅读器，搜出一本书，《白骨精时尚食疗手册》，养护视力篇:动物肝脏、牡蛎、胡萝卜、牛奶、鸡蛋、樱桃、橙子、花菜、南瓜……
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第二天，一月十三号早上，在盥洗室洗脸刷牙，龙柏真悄悄地说:“接触电，要小心，从前有苏联专家就出了意外。”
佘凌含着牙刷，“嗯嗯”点头。
上午十点，康绍光脚步如风，去往c6区，进了大门，向里面走，前面有几个工人在操作，一个大个子男人跑来跑去，比比划划:“老巩，仄里仄里……”
康绍光本没有留意，带着风声一路朝前走，陡然间鞋底擦着地面，发出“嚓”的一声，仿佛能看到摩擦出的火星，便停顿在那里。
他“嗖”地转身，走到一个手持万用表的工人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眼:“佘凌？”
佘凌转过头来:“啊，少校。”
眼睛好厉害，隔着口罩都能认出人家的脸。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姨父是工程师。”
康绍光足足有三秒，没能说出话来。
信息沟通严重不畅，这样一件自己亲手办的案子，后续转折怎么没人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