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津贴费赶快用
国庆节，国庆节，今天马上结束，明天就是十月一号。
佘凌抱着膝盖，盘腿坐在上铺，不住地摇晃身体。
张夏抬头看她一眼:“凌姐很高兴呢。”
眉飞色舞，念念有词。
佘凌一拍膝盖:“从前最盼这一天，小长假！”
哈哈哈，房间里七零八落的笑声。
谢挽霞擦着眼镜:“医院里虽然不能像公司那样休假，到这个时候，总感觉轻松一些。”
薛琴说:“如今虽说没有假期，但听说明天，食堂要加餐。”
大宝跳起来:“我要吃肉！”
嬢嬢道:“看明天有什么吧。哎，我现在也不指望吃肉，只要能休息两天就好，来了几个月，一天都没歇过，每天从早到晚。我一辈子没上过班，如今可成了公家人了。”
冠英气若游丝:“我想退休。”
众人哄堂大笑。
薛琴笑着说:“你才多大，就想退休？从前也不行，更何况是现在。”
冠英扁了扁嘴:“我不管，我受不了。大战之前，还没上班，就计划着退休。”
张夏说:“是可以的，只要有办法财务自由。不过你退休之后做什么呢？整天只是吃吃喝喝，逛街睡懒觉，也没意思。”
冠英翻了一下眼皮:“怎么会没意思？要做的事情大把，元旦的时候，列出未来二十年的计划，二十年后，我要退休，开一间咖啡店，店里养一只猫，没有客人的时候，猫在旁边打盹，我就读读书，写写字，空闲时间学摄影，学剪辑，看展览，听音乐会，还要出去旅游……这么多的项目，怎么会没有事情做？”
佘凌身体努力前倾:“对呀，对呀，出去玩啊，苏州杭州，长沙武汉，我好想各处看看。”
龙柏真说:“你出门就嫌累。”
佘凌笑道:“所以不能参团，要自由行，我已经想好了，等我退了休，每年找一个城市，在那里租一间房，住几个月，慢慢地看，不必赶时间，也错开高峰期，春节国庆，什么都贵。”
冠英拍手道:“对呀，对呀，融入当地，深度旅游，走马观花没意思，浮光掠影。”
张夏望望佘凌，又看看冠英:“这样倒也好，方便照顾家庭。”
冠英立时一句:“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小孩。”
张夏笑起来:“看不出来啊。”
十月一号清早，佘凌来到食堂，看着盘里的早餐，与平时没有区别。
她叹一口气:“怎么还是这些？”
馒头，稀粥，咸菜。
而且那黑黑的馒头还小了一圈。
不是说今天改善伙食吗？
颜水晶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嘘。”
佘凌转头一看，两个满面胡茬、脸色憔悴的男人正往这边望着，这两个人的身上都穿着病号服。
“呸！真是有钱人，阔太太。”
一个男人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另一个男人说道:“算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的命比别人好些。”
颜水晶连忙悄悄说:“凌姐，不要在意，看起来是刚从外面进来，应该是吃了很多苦。”
佘凌深吸一口气，耸了耸肩，一句话含在口中:“我还不知能待到什么时候。”
颜水晶轻轻地笑:“你这耸肩膀的样子，看起来很洒脱。早餐很难变换花样，中午大概有加菜。”
佘凌:好像确实有点怪，这个动作自己只在美剧里看过，现实中极少有人这样做，但却又似曾相识，想一想才记起，是学的伍白雁。
“不管怎样，今天我要吃大餐。”
佘凌埋头喝稀饭。
似乎不该抱怨早饭，只是这样的食谱，已经给人看做特权阶层，当作“剥削阶级”鄙视与怨恨，末世之中的特权界定，实在很有戏剧性。
但真的很无味啊！
早餐啊，倘若让自己来料理，其实也很单调，主要是面食和菜汤，纵然是外面早餐店，种类也有限，包子炒面而已。
但若是系统点餐，便不同了，欧美日韩，轮番变换，可以一个月不重复，倘若住在自己的小屋，自己一定那样办，清早迫不及待起床，只为这美味的早餐。
佘凌的视线似有若无，从那两个男人脸上掠过，水晶怕自己冲动，发生争端，这倒是多虑了，自己没有那样勇敢。
看一看这两个人，两颊凹陷，仿佛给人剜掉脸上的肉，苍白的面色隐隐透出一股青气，神情疲惫，眼珠却仿佛冒着幽幽的绿光，如同荒原上游荡的野狼。
这样的人，即使末世之前，都要远远避开，更何况是现在。
匆匆吃过早饭，八点准时交接班，重复每天早上的惯例工作，发药，输液。
刚刚忙完一圈，忽然外面一阵骚乱，佘凌疑惑:“怎么回事？”
最近一两个月，已经少有突然涌入的大量病人，多数是零零散散的幸存者。
很快，担架抬起来十几个人，身上都穿着迷彩服。
“盼盼、佘凌，清创！”鲍春雷呼喊。
诊疗床前，佘凌手握剪刀，咔嚓咔嚓剪开伤患的衣服，一看他胸口，密密麻麻的钢珠，镶嵌进皮肉，仿佛蜂窝一样，血污之中隐隐放光。
佘凌的手不住发抖:“怎么会这样？”
“霰弹枪，这是违禁的。”
佘凌:“你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男人咧开嘴:“幸好有防护服挡了一下。”
佘凌拿起镊子，颤颤巍巍一点点夹出钢珠，过了几分钟，伤员望着她，问道:“护士，你还好吗？”
脸色越来越白，仿佛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再看一看旁边那一位，比她要镇定得多。
终于将所有钢珠全部取出，佘凌与狄令艳扶起伤员，脱掉他全身衣物，扶他坐进轮椅，推进淋浴间，佘凌手持花洒，给他冲洗身体。
几分钟之后，狄令艳进来，手提一个便携淋浴器:“肥皂水到了。”
佘凌接过淋浴器，把里面的肥皂水大量喷向伤患身体。
男子转过头来:“老师，你是信佛教吗？”
“没有，怎么这样问？”
“你好像不太能见血，但你现在很熟练。”
否则真以为是冒牌护士。
佘凌苦笑一下:“大概是因为，灾变以来，受的刺激太强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受伤？从前只是一个两个。”
伤员闭起眼睛:“世界变样了。”
全面清洗了辐射尘，用一条毛毯裹住伤员，佘凌将他推了出来，后续由医生进一步检查缝合。
佘凌转着头，看一看自己还需要做什么，旁边有人招呼:“护士，可以为我包扎吗？已经冲洗过了。”
佘凌转头一看，轻伤，肩胛一道血槽。
她拿过碘伏，消毒之后，一圈一圈缠上纱布。
“和你们说过多少次，出去要穿防弹衣，为什么不遵循条例？一个加强排损失三分之一。”
陡然一声呼喝，在诊疗室炸响。
佘凌转头一看，一名军官，肩章一杠三星，上尉。
虽然不是军迷，但末世短短三个月，自己学会了辨认军衔。
“连长，现在是非常规情况，又要穿防护服，又要穿防弹衣，行动很不方便的。”佘凌手边的伤员说道。
上尉瞪起眼睛:“违反规定还狡辩！”
旁边另一个伤员说:“不是我们找借口，实在是，谁能想到核大战呢？与常规战争完全不同，平时不是训练重点。想要防护性，就得牺牲机动性，二者只能选择其一，况且不过是收集物资，谁能想到平民有这样强大的火力？我的天，连地雷都出现了，虽然是自制的土地雷。”
上尉呼呼直喘:“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民兵……”
“可能还有预备役吧，技术熟练。”
“找一家烟花爆竹厂，黑火药可以用一阵，如果老板也在，就是现成的技术人员。”
伤员纷纷议论。
上尉听着，脸色越来越青，猛然一摆手:“不要再说了，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一次粮食药品没有带回多少，损失却这么大，居然有两个人重伤，正在急救，行动完全没有收益。治疗期间，每个人都好好想一想，今后战术怎样改进？”
说完急转身，旋风一般去了。
佘凌将绷带打了个结:“物资搜索越来越困难吗？”
伤兵点头:“从前并不费力，只要防核辐射，现在，人也变得危险。”
狄令艳说:“虽然这样，也不必这么凶，那位上尉，脾气好像不大好。”
“这一次折了本，上尉肯定要写检讨，也难怪他着急，本来这回的目标重点就是搜集药品……”
伤兵倏忽闭嘴。
一个上午如同拧紧了发条，中午12点多一点，终于忙完，护士们纷纷走出来，去往食堂。
刚刚走进食堂，头顶广播大声响起:“重要讲话，重要讲话，尊敬的……向大家致以国庆问候。”
然后便是一个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各位同胞，灾变以来，感谢大家坚持至今，我对此感到欣慰。……已经迁到重庆……”
“哗”地一声，食堂里轰动起来，苗盼盼如同输了一袋葡萄糖，霎时补充了能量:“……到了816?”
排在窗口前，佘凌蓦地想起祖祖:“好像抗战时的重庆。没想到在我生日这天，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
“凌姐，你今天生日？”
“是啊，正式满四十四周岁。”
鲍春雷在后面说:“与共和国同一天诞生，真是天命之人。”
虽然不是同一年。
“后面排班，排你两周的大夜班，可以吗？”
“没问题，正想要上夜班。”
白班实在太刺激了。
鲍春雷的手搭在佘凌肩头，嘴唇贴近她的耳廓:“如果可以，多带些卫生巾回来。”
狄令艳在鲍春雷身后探过头来:“香皂，电池。”
前面小吴也转过头要说话。
鲍春雷忙一摆手:“回去慢慢说。把津贴都拿出来吧，别再攒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