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鸟鸣声中，佘凌睁开眼睛。
旁边一个声音蓦然响起:“闹钟声音很好听。”
佘凌转过头去，紧贴着自己，何剑玉，再那一边，娄劲飞。
佘凌右手捂住眼睛:“啊～何警官，连你们也不能进去。”
何剑玉仰躺在那里，轻轻点头:“昨天在外面接到通知。打扰你和嬢嬢。”
“这种情况，你们也很为难。”
就只是今天的早饭泡汤了，昨晚用了二十分钟时间，定下早餐的食谱:荞麦面+猪蹄。
流落民间的大小姐朴爱玉，带团去济州岛，悄悄买下岛上的黑猪，放养在空间里。
济州岛的黑猪，相当有名，散养在林间，肉质当然鲜美，主人也省事，经典吃法自然是烧烤，游客登上济州岛，必然要吃的，炭烤黑猪肉，就连猪颈肉，都半点不柴，很鲜嫩的。
不过这一回，要试的是猪蹄，多雨的七月，济州的樱花开过了，首尔的迎春、杜鹃也已经凋谢，正是游客稀少的季节，朴爱玉坐在空间之中，点起炭火，慢慢地炖一只猪蹄，一个钟头后，揭开锅盖，啊，是明洞的味道。
筷子夹起一块猪蹄，轻轻抖两下，骨头便脱落，配上冷面一起，再喝两杯真露烧酒，绝美的一个假日。
昨天夜间，与母亲头碰头商量:
“她是在夏天，当然适合吃冷面，我们正在十二月，还是吃热汤面比较好。”
“那么就把冷面煮热了吃，多加蔬菜。”
多美好的计划，昨晚躺下来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早饭，一大碗酱黄色的荞麦汤面在眼前转来转去，细细的黄瓜丝，鲜红的番茄片，还有切片的苹果，翠绿的香菜，卤牛肉不需要了，换成去骨的烧猪蹄，虽然蛋白质已经足够，但作为冷面，必然要配半颗水煮蛋。
内容丰富的一碗面，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但现在却全都说不到了。
感受到何剑玉的视线，佘凌闭了一下眼睛:“究竟为什么突然封城？”
“我们也不知道，昨天通知里说得很简单，等一下我再和局里联系。我们带来了早饭。”
“那倒不是主要的。”
什么早饭？压缩饼干吗？
吃过了饼干配包心菜汤的早餐，何剑玉手握对讲机，与娄劲飞钻出帐篷。
小小的空间里，一时只剩下龙柏真与佘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抓紧时间补充早饭吗？
还是算了，不要冒这个险。
半个钟头之后，佘凌正在记账:“蓄电池一个，充电费用，一包意大利面……啊，何警官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物资马上送入，但人暂时留在外面。”
“……难怪你脸这么黑。有没有说到底什么缘故？”
“防疫措施，昨天下午检验一个护士的尸体，分离出新型病毒。”
佘凌心头猛地一跳:“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
何剑玉看了她一眼:“苗盼盼。”
“啊呀，盼盼，怎么是你？”
电子书“砰”地坠落地面。
何剑玉俯身捡起:“你的平板。”
佘凌茫然接过:“怎么会这样？她就在医疗区呀。”
“当日症状加重，同事午休时回去看她，发现竟然休克，紧急送去急救，却已经来不及，她十二号发病，十六号病故，总共五天时间。”
佘凌脱口而出:“好像大S！”
震惊东亚的事件，超越娱乐圈范围，重要新闻。
两个人有共同之处，都是意料不到会死的人。
大S那样有名，可以支付昂贵的费用，又是在日本，医疗水平不差的；而盼盼有基地的正式编制，在末世算新中产，d2区仅次于d1区，专业技能名列前茅，本身又属于医院，但凡能够，一定全力救治。
哪里想到她居然会死？！
“早知这样，那一天进基地，就该去看一看她。”
问一下欧阳医生，要用什么药？
何剑玉说:“你如果去见她，或许也会传染。”
基地做出紧急封闭的决定，可见传染力极强，致死率还不知怎样，五天就死亡，只怕也是凶神恶煞。
那边帐篷中钻出一个人:“不行，我不能再待，现在就去问，能不能让我进去？”
曹彩凤紧跟着她出来:“昨天刚刚下达的命令，怎么可能今天就放松？你还是再等两天。”
“我哪能再等？大的小的都指望着我。”
佘凌想了想，朝那边高声道:“刚刚已经问过了，不可以进入，你不如写一封信，看能不能捎进去？”
何剑玉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是你。
朱素兰望了她两眼，转过头去:“曹药师，借一下纸和笔。”
何剑玉笑道:“阿姨头脑很灵活，这么快就想到办法。”
佘凌一乐:“昨晚一时睡不着，躺在那里想的。”
向来不是擅长急中生智的人，总希望能有预案，封城这件事刺激太强烈，到夜里十一点，神经依然活跃，想着假如发生传染病，要怎样防控？又想到朱素兰，三天五日只怕不能回去，可惜自己的无线电只能收听，不能通话，不然倒可以搜索一下通讯团的频率。
几分钟之后，时间到了八点，何剑玉与娄劲飞整理好衣着:“先离开一下，交接物资。”
佘凌扑棱一下跳起来:“我也一起去看。”
基地前方不远处，站了十几个人，另外还有两辆车。
厚重的大门缓缓启动，朱素兰见裂开一条缝，便要往里面冲，娄劲飞一把拉住她:“不能进。”
何剑玉拦在她的身前:“把信交给我，我试一下能否传递。”
朱素兰忙从包里取出一个白纸折叠的信封:“拜托你。”
佘凌伸长脖颈，瞪大眼睛，钢门完全打开，七八个白色的人影走出来，身后背着大大的喷罐，佘凌眨眨眼睛，新冠三年，印象太深刻，防疫隔离服，白色，辐射防护服则不同，是黄色。
新病毒压倒了核辐射。
“刷刷”几声，阀门打开，一道道细密的水雾喷向卡车，佘凌猛吸鼻子:“消毒液，新鲜清爽。”
何剑玉看她一眼:“防护服有泄漏？”
佘凌眉梢往下垂:“总觉得能闻到。”
喷洒了十几分钟，又有两个人走出来，手握短粗的电筒，打开开关，紫色的光束射出，对着车辆前后左右地照，原本草绿色的卡车，染成淡淡的灰紫。
佘凌道:“真彻底。”
何剑玉道:“进入基地，还要再消毒。”
二十分钟后，两名防疫员跳上卡车，发动油门，缓缓驶入敞开的洞口。
佘凌转头望向何剑玉，何剑玉的视线随着卡车移动，眼神依然平静。
佘凌叹一口气，不愧干国安一行，如果是自己，巴不得现在坐在驾驶室里。
“信，信。”
朱素兰在旁边连声说。
何剑玉走上前去，拦住一个人，取出那一封信递过去，对方很快连连摆手，何剑玉另一只手指了指信，又指向他手中的紫外线电筒，那个人不住摇头，片刻后干脆将手向前一推，挡在面前。
不要再说了。
何剑玉转身走回来。
佘凌微微侧过脸，眼角视线瞄向朱素兰，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腾腾的怒火。
“不行吗？人不能进去，信也不成？物资倒是不管多少，都肯收的，要物不要人，何警官，我真替你们委屈。”
何剑玉把信递回给她:“非常时期，不可避免。上级有命令，除了物资，其她一律不准进入，从另一个角度讲，这样严格的管制，对你的亲人是最大保护，昨夜最新案例，三天死亡。”
“嘶。”
佘凌两排牙齿间吸进一丝气。
盼盼坚持了五天，这一位只有三天，时间缩短了。
朱素兰“啊啊”两声，再说不出话。
九点半钟，回到营区，揭下面具，扑鼻的消毒水气味。
“啊，我们这里也开始防疫。”
曹彩凤挥动胳膊招呼着:“除了锅碗，帐篷也要消毒，尤其是门帘，每天用手摸的，幸好这些泡腾片没有拿去换饼干。”
伍白雁跪坐着擦地板，旁边一盆水泛着泡沫，她抬起头来，望着佘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但保质期只有两年。”
末世两年半时间，早已过保。
佘凌挽起袖子:“无论如何，难得的大扫除。”
何剑玉摘下羊皮手套，对娄劲飞道:“我们也一起来。”
中午十二点，佘凌从地板上直起身，左右看看:“真干净。”
何剑玉:“blingbling。”
佘凌噗嗤笑出来。
远处龙柏真叫着:“收工吃饭。”
佘凌两只膝盖离开地面:“真饿，一个上午体力劳动，煮土豆也是好的了。”
回到充电站，佘凌一看碗里:“意大利面！”
何剑玉道:“居然还有番茄酱。”
龙柏真说:“只剩这一小盒茄汁黄豆，一起吃吧，既然住同一间帐篷，也不好太分彼此。”
“谢谢。”
何剑玉与娄劲飞坐下来，端起碗，贝壳面，鲜红的茄汁焗黄豆。
何剑玉舀起一勺面，送进嘴里，真不错，虽然不缺口粮，但每餐吃压缩饼干，也有点倒胃口。
娄劲飞拿起扁扁的罐头盒:“保质期三年，现在一看有效期，就神经过敏。”
佘凌拖过意面的袋子:“这个也是三年，明年二月过保，要赶快吃。”
“凌姐，蓄电池充好了吗？”
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佘凌抬起头:“这个是普通电源，慢充，总要六七个钟头，最好充到十个钟，你是早上刚刚送来，所以还要等一阵。很急要用吗？”
“是的，我们午饭后就准备离开。”
“离开，什么意思？离开营地吗？”
又塞一口意面。
“对，我们要转移，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走的。”
佘凌用力咽下口中的意面:“嗝～虽然开启疫情期，但你们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在外面很难生存的。”
“我们十几个人结队，她们已经过滤好汽油，只等我家。外面虽然有风险，总比给病毒传染要好，隔壁区刚刚有人死了，前天晚上发病，到现在，两天半时间，尸体送到基地门外，下午检验。如果你这里赶不及，我借基地的电源来充。”
佘凌看看碗里的面，可是你的充电费，我已经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