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九月的初雪,冷啊
“凌姐,不要再做了,现在午休时间。”
佘凌闷着头,将土盖在种薯上。
蒋缇想了想,揣起饼干,提起自己的铲子,从垄的这一头往坑里填土。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休息处,坐在地上。
一个老妇人提了一把大水壶过来:“喝开水。”
佘凌举起水杯:“谢谢。”
佘凌咬一口饼干,喝一口水,水不是很烫,刚好入口。
蒋缇道:“凌姐,不必非要一口气干完,下午还可以做。”
佘凌摇头:“下午有下午的事,不赶紧一点,晚上又要加班。”
旁边一个男人笑道:“不如你帮大家烧水?”
佘凌道:“我还没有那样老,而且倘若我去烧水,唐嬢嬢做什么?”
老太太六十几岁,给大家烧水煮菜汤赚工分。
那边周坚说着:“狩猎采集……男性……肉食……团队协作……人类进化发展……”
“他在说什么?”
佘凌转过头问蒋缇。
“应该是讲抓田鼠,方才大家就聊的这个。”
另一个男人猛地拍腿:“对的,不吃肉怎么行?十几天吃野菜,身上没力是当然的,就连脑子,都觉得不很能转得动,生锈了一样。人是怎样爬到食物链顶端?打猎。”
佘凌嚼着饼干,注目望向那边,所以这是要怎么样?去草地上捕猎田鼠吗?
“好肥的,肉滚滚,大战前,我去广东打工,那边人讲究吃这个,‘一鼠顶三鸡’,很滋补的,还请我吃,味道确实不错。”
“怕有细菌病毒。”
“如果生病怎么办?”
“多煮一阵,彻底熟透,应该没事。”
佘凌转过头来:“我们要不要搬到农庄来住?每天来回一个多钟头,走得两条腿疼。”
蒋缇道:“力气都用在了路上,。”
对面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抬起头来:“没有多余的土地,农耕地紧张,严格管理,不允许占用做宅基地,帐篷虽然面积小,但是这么多人,也是好大一块地方。”
佘凌想了一下:“这里原本的房屋……”
“那里面已经有人了。”
佘凌叹一口气,拳头敲着小腿:“腿上筋都是硬的,而且特别浪费时间,这一阵都没看几页书,每天吃过晚饭,就想睡了。”
对面的女子笑了笑:“很喜欢读书吗?现在看书的人很少了,而且,也没有书。”
蒋缇咯咯地乐:“凌姐是读书家,但凡读书的装备,永远不缺的。”
佘凌顺口道:“你也喜欢看书吗?要看什么书,拿手机来,我给你拷。”
女子犹豫一下:“粒子物理。”
“什么?”
“粒子物理学。”
佘凌倒吸一口冷气:“好专业的书,是不是还有弦理论?”
“你知道弦理论?”对方挑起眼梢。
佘凌一乐:“我还知道超弦,具体是什么不晓得,反正听起来很酷的样子,《北美冰下》里面,利用超弦理论,调动整个恒星系的能量,充电宝永不断电。”
“哈哈哈!”
对方放声大笑,直笑了一分钟,这才渐渐收住,抺着眼角的泪花:“我叫潘越微,和你们聊天真开心。”
“我叫佘凌,这是蒋缇,她是汽修师,我从前作公司职员。”
“我是学物理的。”
“物理教师?基地没崩溃之前,当老师蛮不错。”
潘越微笑了笑:“你真的可以帮忙拷书吗?要几本小说就好,我拿一块饼干和你换。”
“回头把书目给我,饼干就算了。”
一个男声猛然吆喝:“干活了!”
两天之后,九月三号,清早,佘凌的头钻出帐篷:“难怪昨晚睡到半夜那么冷,下雪了!”
另一颗头也探出来:“真的吗?让我看看,哎哟,果然,一层雪。”
“你们都闪开,给我瞧瞧。”
佘凌跳出帐篷,蒋缇也搓着手走出来,龙柏真向外扫一眼:“不是说前两年都是十月下雪?又提前了一个月?”
佘凌使劲跺着脚:“好在雪不大,薄薄一层,好像绒毛一样,看我这样踩几下,就融化了,不过帐篷里还是要想办法加温。”
蒋缇点头:“我们的帐篷,虽然能防辐射,保暖没有那样好。”
佘凌望着那橙银两色的帐篷,防护服和救生毯拼凑起来,下过两场雨,没有漏水,四面用土拦住,渗入的雨水也少,却抵不住低温。
“我们找个火盆,在帐篷里生起火来吧。”
蒋缇看看她:“容易失火。”
龙柏真也说:“可别,当年家里烧炕,有一天晚上,煤不知怎么没烧透,第二天早上,一家人起床,全都头疼得厉害,好像要炸开来一样。”
佘凌:“一氧化碳中毒。”
很危险的,无色无味,严重情况可能导致死亡。
见佘凌紧锁眉头,龙柏真道:“刚刚九月初,雪未必会下很久,之后可能还会回暖,好在我们有军大衣。”
佘凌敲一下脑壳:“真想回去取我那一床铺盖。”
从816带出来的被褥,轻薄易收纳,保暖效果超强,佘凌总以为,里面是新疆长绒棉,才有这样的效果,尤其草绿色象征的武装力量,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仍然与安全感联系在一起,多年来形成的强烈联想,不容易改变。
转移时都丢在营区。
一个小时后,来到农庄,佘凌看一下手表,八点钟,准时准点。
“凌姐,蒋缇,早上好。”
佘凌转过头来:“越微,给你阅读器。”
从挎包里取出电子书,递了过去。
“谢谢。昨晚下了小雪,气象说,后面几天还有可能降雪。”
“想到下雪,就感觉紧张。你离那边很近吗?早就不听天气预报。”
潘越微闭住双唇。
“翻坑,翻坑!”
佘凌手里抓着一根木棍,闭着气,搅拌坑里的压绿肥。
一个男人走来:“不要总是把草木灰掺在粪便里,会流失氮元素,降低肥力。”
声音直冲进佘凌的耳朵。
佘凌转过头,不得不呼吸:“我们也不想的,但没有冲水马桶,味道实在太难闻。书里倒是说,可以覆盖木屑,没有气味,不会生虫,但在这里,哪里找碎木渣呢?”
真该找个防毒面具,只这呼吸之间,一股浓烈的气息直冲肺腑。
男人挑起拇指:“读书真多。山下原本有一个果木粉碎厂,末世之后停产了,正说要复工。”
周坚问:“木渣有什么用?”
佘凌说:“种蘑菇。”
覆盖着粪便的木屑间,居然长出了蘑菇,两位归田园的作者,蹲在那里看好久,这样丰富的有机物,估计蘑菇也会很肥美,只是假如摘一朵给自己,却是不想尝试的。
堆肥坑里的混合物在翻滚,几个男人说着话:
“今晚去捉田鼠吗?已经这个时候,想来囤的东西不少。”
“倘若田鼠勤劳,可能有二十斤,我不求中这样的大奖,只要能有几斤花生豆子,也就满足了,热乎乎煮一锅粥来吃。”
“这样的天气,喝粥是最好的。凌姐,地下仓库口粮吃完了吗?”
“哈哈哈,凌姐富婆,我们这队只有她、蒋缇和潘老师,午饭吃压缩饼干。”二十五六岁的纪城挤着眼睛说。
佘凌苦笑一下:“可别笑我了,正在头痛,突然降温,我妈妈年纪大,受不了的,又不敢把炭盆放进帐篷。”
纪城笑道:“贴暖宝宝。”
佘凌神色顿时一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人生四十七年,从没用过暖暖贴,在东北,有暖气,来到重庆,冬天穿得如同狗熊,几年之后,办公室里就有空调。
周坚道:“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发热贴,老人家夜里一贴,肯定不够,前胸后背,两条腿,总要三四贴,四五贴,每贴只能用一次,一个冬天要多少贴?前两天海丽……”
瞥一眼十几米外的罗心世,登时住口不说。
佘凌立刻醒悟:“是啊,一天三贴,一个月就是九十贴,从九月到四月,总共八个月,七百二十贴,得要多少钱?”
纪城嘎嘎地乐:“我买过二十元特惠,一包六十贴,那效果是真好,晚上十点钟贴上,早上六点还是热的,棉被一盖,热得闹心。七百二十贴,就乘以十二,二百四十元,但现在,钱不是问题。”
佘凌点头,钱确实不是问题,以小智的汇率比,大约只要七八十水晶,但这样大一包,实在有点太显眼了。
周坚叹一口气:“都要拿东西换。天气突然降温,七百片暖暖贴,不拿出几桶饼干,是换不到的。”
佘凌埋头搅着坑里的发酵物,曾经家里用过电暖袋,但用充电宝来充电暖袋,只怕不太行。
古代用汤婆子暖被,可是这种容器不是很大众,况且还要伐木烧炭。
究竟该怎样办?
佘凌头猛向后仰,狠狠一闭眼,不如索性驾车离开,与妈妈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搭起一座保暖帐篷,先度过这个冬天,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寒冷,损害母亲的健康,否则身为系统者,该会何等抱恨。
忽然间,脑中火花一闪。
她倏地低头看手表,十点二十分,距离午休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
太阳终于渐渐升上头顶。
“凌姐,家里有事吗?”
“谢天谢地,总算到点。有点小事,我下午晚一点过来。”
同周坚说了这两句,又匆匆和蒋缇打了招呼。
蒋缇刚刚坐下,又站起来:“我同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一个人就可以。”
佘凌撒开腿,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