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带着老娘、春杏和村长逃出黑泉村时,裤脚还沾着黑色的粘液。那股刺鼻的腐臭像附骨之疽,跟着他们走了三天三夜,直到渡过黄河支流,才算勉强淡去。村长一路上沉默寡言,偶尔看向身后的群山,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恐惧,嘴里反复念叨:“报应,都是报应……”
渡过黄河后,他们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落脚。春杏生火取暖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起了一片细密的红斑,像是被蚊虫叮咬,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痒意。“二柱哥,你看这是怎么了?”春杏举起手腕,声音带着不安。
王二柱凑过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红斑的形状,竟隐约和黑泉村肉灵芝身上的纹路有些相似。他赶紧检查自己和老娘的身体,老娘身上并无异常,他自己的小臂上,也有一小块淡淡的红斑,只是之前被汗水浸湿,没太在意。
“是那妖物的毒液?”老娘吓得浑身发抖。
村长突然开口:“不是毒液,是孢子。”他的声音沙哑,“我爹当年发现肉灵芝时,曾听老道士说过,这妖物看似靠活人滋养,实则靠孢子繁衍。它的身体会分泌出肉眼看不见的孢子,沾到人的身上,就会慢慢寄生……”
“寄生?”春杏脸色瞬间惨白,“那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村长摇摇头,“老道士说,孢子会吸收人的精气生长,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吞噬宿主,长出新的肉灵芝。当年我爹不信邪,执意要饲养肉灵芝,没想到……”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粘液。
王二柱心里一沉,赶紧扶住村长:“你怎么了?”
村长抬起手,露出了满手的红斑,那些红斑已经开始溃烂,渗出黑色的汁液:“我早就沾到孢子了,只是一直瞒着你们。这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根除。”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递给王二柱,“这是我爹留下的,里面有老道士给的半张药方,说是能抑制孢子生长,可惜另一半遗失了。”
王二柱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朱砂写着几味药材:“赤阳花、玄铁屑、无根水……”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几个残缺的笔画。
“赤阳花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玄铁屑倒是常见,可无根水是什么?”春杏皱起眉头。
“无根水就是雨水,而且必须是未沾过地面的雨水。”村长解释道,“老道士说,这三味药只是引子,真正能根治孢子的,是肉灵芝的核心——‘血髓’。可那妖物已经融化,哪里还有血髓?”
话音刚落,山神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拽重物。王二柱握紧了身边的柴刀,示意春杏照顾好老娘和村长,自己悄悄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向外看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黑影正站在庙外,它的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粘液,四肢扭曲变形,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红斑,赫然是黑泉村的一个村民!可那村民明明已经被肉灵芝吞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孢子寄生后的怪物!”村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绝望,“肉灵芝虽然死了,但它的孢子已经扩散,那些被吞噬的人,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变成了孢子的宿主,成为了新的‘饲菌者’!”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庙内的动静,猛地转过头,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贪婪与嗜血。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撞向山神庙的门。
“快顶住门!”王二柱大喊一声,和春杏一起用石头顶住门板。庙门剧烈地晃动着,黑影的撞击越来越猛烈,门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村长突然说道:“我来挡住它,你们快走!”他拿起身边的火把,点燃了自己的衣服,“赤阳花生长在东边的鹰嘴崖,你们一定要找到完整的药方,毁掉所有的孢子!”说完,他猛地拉开门栓,冲进了黑影的怀里,将火把按在了黑影身上。
“村长!”王二柱和春杏大喊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长和黑影一起被大火吞噬。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火中扭曲挣扎,身上的黑色粘液遇火后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更加刺鼻的气味。
趁着这个机会,王二柱背起老娘,拉着春杏,拼命地向东边跑去。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惨叫声也渐渐消失,但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饲菌者”,有的是逃荒者,有的是附近村落的村民,他们都被孢子寄生,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四处寻找着新的宿主。
三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鹰嘴崖。这座悬崖陡峭险峻,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崖壁上果然生长着不少鲜红色的花朵,正是赤阳花。王二柱用柴刀在崖壁上凿出一个个脚窝,小心翼翼地爬上去,采摘了足够的赤阳花。
就在他准备下来时,突然听到春杏的尖叫。他低头一看,只见一群“饲菌者”正从山下赶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被村长点燃的黑影,它的身上还冒着黑烟,伤口处不断渗出黑色的粘液,却依旧不死不休。
“快下来!”春杏大喊着,将采摘好的玄铁屑和收集的无根水装进陶罐里,按照药方上的记载,开始生火熬药。
王二柱顺着崖壁滑下来,握紧柴刀挡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饲菌者”。这些怪物力大无穷,而且不怕疼痛,王二柱渐渐体力不支,手臂上的红斑越来越严重,开始渗出黑色的汁液。
“药熬好了!”春杏端着陶罐跑过来,将里面的药汁泼向“饲菌者”。药汁碰到怪物身上的红斑,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怪物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黑色的粘液。
王二柱趁机砍倒了为首的黑影,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失去了控制,倒在地上。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红斑已经蔓延到了全身,黑色的汁液从七窍中渗出,意识渐渐模糊。
“二柱哥!”春杏扑过来,将剩下的药汁灌进王二柱的嘴里。药汁入口辛辣,带着一股奇异的苦味,王二柱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黑色的粘液。他感到身上的痒意渐渐消失,红斑也开始消退,意识慢慢清醒过来。
“这药真的有效!”春杏喜极而泣。
老娘也走过来,抹着眼泪说:“柱儿,你可算没事了。”
可就在这时,鹰嘴崖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山体都在颤抖。王二柱抬头望去,只见崖顶的云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它的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甜香,赫然是一株巨大的肉灵芝!
“怎么会还有?”春杏吓得脸色惨白。
王二柱突然明白了:“当年老道士留下的药方,另一半应该就在这鹰嘴崖上!这株肉灵芝,就是最早的母体,黑泉村的那株,只是它的分身!”
巨大的肉灵芝从崖顶缓缓爬下来,身上伸出无数根白色的触手,向三人抓来。王二柱握紧柴刀,准备殊死一搏。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崖壁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迹,正是药方的另一半:“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方破妖邪。”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王二柱喃喃自语,突然看向身边的老娘和春杏,“你们快走,我来对付它!”
“不行!”春杏拉住他,“要走一起走!”
王二柱摇摇头,眼神坚定:“这株肉灵芝是根源,不毁掉它,孢子会永远扩散下去。我身上的孢子虽然被抑制,但已经和我的血脉相连,只有用我的血,才能引出它的弱点。”他拿起柴刀,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滴落在地上。
鲜血碰到地面的瞬间,突然冒出一阵红光,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了肉灵芝的核心——一颗通体血红、状如心脏的“血髓”。肉灵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触手疯狂地扭动起来。
“就是现在!”王二柱大喊一声,将手里的赤阳花、玄铁屑和无根水混合在一起,扔向血髓。同时,他纵身一跃,扑向肉灵芝的核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疯狂的触手。
“二柱哥!”
“柱儿!”
春杏和老娘的哭声撕心裂肺。肉灵芝的触手刺穿了王二柱的身体,他感到自己的精气正在被快速吸食,但他死死地抱住血髓,不让它逃脱。赤阳花、玄铁屑和无根水碰到血髓后,立刻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
肉灵芝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开始快速融化,变成一滩滩黑色的粘液,渗入地下。那些被孢子寄生的“饲菌者”,也随着肉灵芝的死亡,纷纷倒地,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王二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他看着春杏和老娘,露出了一丝微笑:“告诉后人,不要……不要触碰禁忌……”说完,他的身体也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春杏和老娘含泪埋葬了王二柱的衣物,带着完整的药方,走遍了豫西各地,帮助那些被孢子寄生的人摆脱了痛苦。他们还在鹰嘴崖下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王二柱的事迹,以及那句警示:“贪心起,妖物生;禁忌破,万劫不复。”
多年后,豫西地区再也没有出现过肉灵芝的踪迹,黑泉村的沼泽渐渐干涸,长出了茂密的野草。但每当有人经过鹰嘴崖,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仿佛是肉灵芝的余孽,还在暗中窥伺着世间。而王二柱的故事,也成为了豫西地区最惊悚的传说,提醒着后人,有些禁忌,永远不能触碰;有些欲望,永远不能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