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工程师?!”
这五个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院里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易中海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变得一片惨白。
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
功勋?
部委?
自己昨天,带着全院的人,唾沫横飞地审判了一个……国家功臣?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杨厂长没有给易中海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红头文件,手指一弹,“啪”的一声脆响,将文件抖开。
那鲜红的印章,在院里的灯光下,灼痛了所有人的眼。
杨厂长洪亮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夜空,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经厂党委会研究,并报上级主管部门批准!”
“兹任命,我厂技术科秦枫同志,为轧钢厂专职工程师,即日生效,享受工程师级全额工资及福利待遇!”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任命一个工程师,厂委会点头就已经是天大的事了,什么时候轮到“上级主管部门”来亲自批准?
这个分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厂长放下文件,目光如剑,扫过院里每一张呆若木鸡的脸。
“另外,我在这里,要向大家正式通报一件事!”
“秦枫同志,在我厂承担的某项关系到国家安全的重点国防项目中,攻克了关键技术难题,做出了无可替代的重大贡献!”
“为此,上级部委特批,给予秦枫同志秘密嘉奖,并一次性奖励奖金,三千元!”
杨厂长话音一顿,声音陡然抬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秦枫同志的事迹和具体贡献,属于国家一级机密,在座的各位,谁都无权打探!”
“但是!”
“他的荣誉,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进行玷污!”
三千元!
这个数字,不再是声音,而是一颗真正的重磅炸弹,在人群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的大脑,彻底失去了对数字的感知能力。
三千块……那是什么概念?
三大爷阎埠贵捏着小本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本子仿佛有千斤重。
他算了一辈子鸡毛蒜皮,算了一辈子柴米油盐,他那颗引以为傲的算盘脑,在“三千元”这个数字面前,烧了。
他昨天还在那里一笔一笔地计算秦枫几十块钱的花销,还在质问人家的“经济来源不明”。
现在,他懂了。
人家的钱不是来源不明。
是来源太明确,明确到能吓死人!
是国家发的!
是部委批的!
阎埠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扶着桌角的手一软,身子晃了晃,几乎当场栽倒。
人群里的贾张氏,那张因贪婪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她脑子里咕嘟咕嘟炖着的那锅五花肉,瞬间烧干,烧糊,只剩下一股呛人的黑烟。
三千块……
那不是她能抢的钱。
那是能要她老命的钱!
她想起自己白天饿虎扑食般抢肉的疯癫模样,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裳。
她的双腿一软,若不是秦淮茹在后面死死架住,她能直接瘫在地上。
杨厂长无视了这些人的丑态。
他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从人群中精准地锁定了许大茂。
许大茂浑身一僵,他想往人群里缩,可周围的人像是躲避瘟疫,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他被孤零零地晾在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许大茂!”
杨厂长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你,刚才说什么?”
“你说,秦枫同志和苏婉清同志,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许大茂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碰撞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厂长的声音变得无比严厉。
“那我告诉你!”
“苏婉清同志,是心系祖国建设,主动从香港回来,支援我们社会主义事业的爱国港胞!”
“她是统战部门亲自安排、点名要我们厂和街道办重点关照和保护的贵客!”
“你许大茂,一个放映员,不好好放你的电影,却在这里捕风捉影,造谣污蔑爱国港胞和我们的功勋工程师!”
“你这是在破坏我们党的统战政策!”
“你是在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几句屁话,会给厂里,给国家,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杨厂长每说一句,许大茂的脸色就白一分。
听到最后,他“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整个人像一滩烂泥。
“厂长!我错了!我……我胡说八道的!我嘴贱!我不是人!”他语无伦次地哀嚎,抬手就想抽自己的脸。
“晚了!”
杨厂长看他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厌恶。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去放映科了。”
“记大过处分一次,取消今年全部年终奖励和评优资格!”
“给我下放到一号炼钢车间,跟着炉前工,好好劳动改造!什么时候思想改造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炼钢车间!
许大茂眼前一黑,彻底瘫了下去。
他那身细皮嫩肉,去炼钢炉前当小工?那地方能把他活活烤成一层人干!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全院的人看着瘫倒在地的许大茂,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无比解气。
杨厂长的目光,从许大茂身上挪开,落在了三大爷阎埠贵的身上。
阎埠贵一个激灵,手里的算账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阎埠贵。”
杨厂长的语气,带着一种对文化人败类的鄙夷。
“你是一名人民教师,为人师表,本该是院里思想觉悟最高的人。”
“可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你不想着怎么教好学生,不想着怎么提高业务水平,反而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算计邻里,占同志的便宜上!”
“秦枫同志的先进名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这么眼红?”
“一个人民教师,思想境界如此低下,满脑子都是个人得失的小算盘!”
“你,还配当先进工作者吗?!”
阎埠贵浑身抖得像风中的筛子,他想弯腰去捡地上的本子,可那腰,怎么也弯不下去。
“厂长,我……我……”
“我宣布!”杨厂长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经过厂委会临时研究决定,阎埠贵同志今年的先进工作者名额,予以取消!”
这道宣判,击碎了阎埠贵所有的幻想。
二十块钱!
十斤白面!
一张自行车票!
没了!
全都没了!
他不仅没算计到秦枫的,连自己本来十拿九稳的,也一起丢了!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阎埠贵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他两个儿子手忙脚乱地接住。
最后,杨厂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从头到尾都僵在原地的易中海。
他的目光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失望。
“易中海。”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是咱们厂的老工人,八级钳工,是这个院里所有人的老大哥。”
“我把家属院交给你管,是信任你,是希望你能带着大家伙儿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这个一大爷,不主持公道,不分青红皂白,反而拉帮结派,带头孤立、打击我们厂的先进同志,功勋工程师!”
“全院大会?审判?易中海,谁给你的权力?!”
“你的党性呢?你的原则呢?!”
杨厂长指着那张八仙桌,指着那三个搪瓷缸子,脸上满是痛心。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像一个光荣的,有觉悟的,老工人代表吗?!”
易中海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面如死灰。
他想解释,说他是为了院里的风气,为了教育年轻人。
可这些话,在“功勋工程师”和“国家机密”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他当了一辈子的道德法官,此刻,他的审判席,塌了。
塌得粉碎。
“你的问题,很严重。”
杨厂长看着他,语气沉重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光是我,已经处理不了了。”
“明天,厂纪委,会联合街道办,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
“专门调查你易中海,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起到了什么作用!”
“在你接受调查期间,你一大爷的职务,暂时免除!”
一连串的重击,打得院里所有的禽兽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彻底傻了眼。
他们昨天还在这里弹冠相庆,以为胜券在握。
他们精心策划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必杀之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审判他们自己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