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初春,暖阳终于舍得融化京城最后一片残雪。
喜讯比春风来得更快,更暖。
苏婉清怀孕了。
秦枫的脸上,破天荒地浮现出一种近乎傻气的笑容,那是即将成为父亲的、纯粹的喜悦。
苏婉清在他眼里,瞬间升级成了比“创世纪”计划还要珍贵的国宝。
饮食由专职营养师接管,安保等级直接拉到战备级别。警卫员小李的日常任务里,甚至多了一项——定时检测院内的空气与水质。
秦枫亲自操刀设计的新风系统,确保了他们的小家里,每一口呼吸都纯净如新。
整个后院,都浸泡在一种柔软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里。
然而,总有些腐朽的渣滓,见不得这样的阳光。
一大爷易中海,眯着眼,看着秦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婉清在院里散步,看着她那尚未明显隆起、却被百般呵护的腹部,他心里那套早已发霉的“宗法伦理”又开始作祟了。
在他扭曲的认知里,秦枫越是宝贝这个妻子,就越是忘本。
秦家就这一根独苗!现在有了后,那是天大的事!
可这秦家的香火,未来的接班人,怎么能让一个从外面花花世界回来的女人教?那思想根子上不就歪了吗?
这念头一起,便如毒藤般缠住了他的心。
易中海觉得,他必须站出来。
以长辈的身份,“点醒”这个被枕边风吹昏了头的年轻人。
他算准了时间,端着一个搪瓷茶缸,慢悠悠地踱出屋子,像一堵墙,稳稳地堵在了秦枫和苏婉清面前。
“秦枫,婉清,散步呢。”
易中海脸上堆砌起他自认为最语重心长的笑容。
“一大爷。”秦枫淡淡点头,脚步不停,想从旁边绕过去。
“哎,等会儿,秦枫。”
易中海立刻横跨一步,再次挡住去路,摆足了要跟你掏心窝子的架势。
“我这当长辈的,有几句话,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秦枫的眉头轻轻一挑。
他停下脚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一大爷有话请讲。”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目光刻意地在苏婉清的小腹上刮了一下,那眼神让苏婉清很不舒服。
随即,他才转向秦枫,用一种“我全是为了你好”的沉重口吻开了腔。
“秦枫啊,你有后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可这孩子,他不单单是你的孩子,更是你们老秦家的根!”
他用茶缸指了指天,仿佛在跟秦家列祖列宗对话。
“这传宗接代是大事,可教育,是比天还大的事!”
话到此处,他声调陡然一转,视线像两根冰冷的针,刺向苏婉清。
“你让一个……一个刚从资本主义泥潭里回来的人教导他,这思想上,能不出问题吗?”
“这孩子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些什么?将来长大了,心里还有没有国家?还认不认咱们工人阶级的本分?”
“秦枫,你糊涂啊!千万别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犯糊涂!”
这番话,句句诛心。
他不是在提意见,他是在用最恶毒的语言,直接否定苏婉清作为母亲的资格,给她扣上了一顶能压死人的政治帽子。
苏婉清的脸,血色瞬间褪尽。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仿佛那些肮脏的字眼会化作实质的利刃,伤到腹中的孩子。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那是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和委屈。
秦枫感觉到了怀中妻子的战栗。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瞬间炸上头顶。
但他没有发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可怕。
他只是伸出手,用自己温暖的大手,包裹住苏婉清冰凉颤抖的手指。
然后,他轻轻一带,将妻子完全揽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坚实的墙,隔绝了易中海那审判般的目光。
他看着眼前的易中海,像在看一只在舞台上卖力嘶吼、却不知道幕布早已落下的猴子。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方块。
易中海一愣。
秦枫拇指在方块侧面轻轻一按。
下一秒,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从那个小黑盒里流淌出来。
正是易中海刚刚那番“说教”,一字不差,连那倚老卖老的腔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让一个……一个刚从资本主义泥潭里回来的人教导他,这思想上,能不出问题吗?……”
易中海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他张着嘴,指着那个小黑盒,脸上全是见鬼般的惊骇与茫然。
这是什么妖法?
秦枫没理他。
他再次按下黑盒,收进口袋。然后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个带着短天线的内部通讯器。
他拨通一个号码。
“王律师吗?我是秦枫。”
秦枫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中院里。
不远处,正在窗边偷瞄的阎埠贵和刘海中,听得一清二楚。
“秦先生,您请讲。”王律师干练的声音传来。
秦枫的目光,平淡地落在已经石化的易中海脸上,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口吻说道:
“我的租客,易中海,于刚才,公然对我怀孕的妻子进行人格侮辱,并对我未出世的孩子发表歧视性言论,已对我妻子的身心健康造成严重影响。”
“我手上有完整录音。”
“现在,你立刻替我拟一份律师函,送达本人。同时向南锣鼓巷派出所正式备案,指控其寻衅滋事。”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刀。
“另外,你再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文件,送交房管部门。我将以业主的身份,正式申请清退此‘思想危险’租户。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偏见和潜在威胁的环境里。”
“明白,秦先生,我马上处理。”
通讯挂断。
整个中院,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爆裂的声音。
易中海彻底傻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狂风扫过的雪地。
他想过秦枫会跟他吵,会跟他辩,甚至会气得动手。他连反驳的话都准备了一肚子,“一片好心”、“不尊重长辈”……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秦枫连一个字都懒得跟他争。
律师函?
派出所备案?
寻衅滋事?
清退租户?!
这些词,他听不懂,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他腐朽的世界观上,狠狠凿开一道裂缝。
他猛然意识到,秦枫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力量,直接宣判了他的社会性死亡。
这不是吵架。
这是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