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好详细的食材和用品清单后,梁远清看了一眼卧室方向,苏和依旧沉睡着,呼吸平稳。他心中稍安,但随即涌起一阵不舍和担忧——他怕她万一中途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会感到害怕或无助。
他走到书桌前,撕下一张便签纸,用笔快速写下:
“和和,我出门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你若醒来,就给我打电话。”
落款处,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写了一个字:“清”。
这个简单的署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和归属感。他将便签条压在床头柜上苏和伸手可及的地方,又拿起保温杯,去客厅接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温水,小心地放在便签旁边。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安心,拿起钱包和钥匙,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然而,一下午的高度紧张、奔波以及情绪的剧烈起伏,早已让他那饱受旧伤折磨的身体负荷到了极限。腰部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和沉重,仿佛整个下半身都被灌满了铅。左腿的麻木感也愈发明显,走路时像是拖着一截不属于自己的木头。他靠在电梯冰凉的墙壁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比平时剂量更多的止疼药,干咽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苦涩,他清楚地知道,长期大剂量服用这类药物,对胃、肝脏和肾脏的损害是不可逆的。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了,苏和苍白虚弱的脸庞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她尽快好起来。
新年的超市里果然格外冷清,大部分家庭早已备足了年货,只有零星几个顾客。这反而让梁远清的行动顺畅了许多。他推着购物车,目标明确。先是快速来到内衣和家居服区域,凭借记忆中对苏和身形的了解,挑选了好几套柔软舒适的纯棉内衣和睡衣。接着又转到洗护用品区,仔细选了成分温和的洗发水、沐浴露,以及女性护理所需的卫生用品。他的动作迅速而精准,没有半分犹豫。
直到推着车来到生鲜食品区,他的脚步才真正慢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无比专注,仿佛一位严谨的学者在查阅文献。他对照着手机里记录的食谱,仔细挑选着每一样食材:颗粒饱满的小米、色泽红润的红枣、新鲜的土鸡、活蹦乱跳的鲫鱼、还带着泥土芬芳的菠菜、包装精致的桂圆干和枸杞……他反复比较着产地和新鲜度,恨不得将世间所有营养丰富、利于恢复的食材都搜罗回家。购物车渐渐被填满,沉甸甸的,承载着他全部的心意和期盼。
结账时,足足装满了三大购物袋,分量着实不轻。对于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来说,或许只是有些吃力,但对于梁远清这样有着严重腰伤、此刻正被疼痛和麻木困扰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他咬紧牙关,将沉重的袋子提在手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左腿的麻木使得他下台阶时几乎感觉不到地面的反馈,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和右腿的支撑,小心翼翼地挪动。好在超市门口就能打到车,公寓楼下也有电梯,只需要再坚持走过单元门前那短短的三层台阶。
梁远清几乎是靠着意志力,一步一步挪回了家门口。打开门,屋内一片寂静,他第一时间望向卧室——苏和依然安静地睡着,似乎没有被惊扰。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关上门,将沉重的购物袋放在玄关。这时,他才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脱感袭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腰部的剧痛排山倒海般反噬而来。
他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悄悄收起了那张便签条。身体发出的警报已经不容忽视,他不得不走进书房,从角落拿出了那根许久未用的黑色手杖。冰凉的木质手柄握在手中,带来一丝无奈的支撑。借着手杖的力量,他感觉身体的负重似乎减轻了一些,虽然姿态显得有些狼狈,但至少能更稳当地行走。
他不敢停歇,强忍着不适,开始整理采购回来的物品。将衣物和卫生用品分类放好,然后把各类食材一一归置到厨房。他先洗了手,找出砂锅,淘洗好小米,加上适量的水,点上小火,慢慢熬煮起来。厨房里渐渐弥漫开谷物朴实的香气。
在整个过程中,他每隔一小会儿,就会拄着手杖,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走到卧室门口,悄悄探头看一眼。看到小姑娘始终安稳地沉睡着,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仿佛找到了片刻的落脚点。只要她安好,他所有的坚持和忍耐,便都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