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曲非烟险,林玄现身
夜风拂过回廊,林玄的脚步没有停下。他刚从静室出来,袖中铁匣贴着小臂,冷意渗进皮肤。他沿着偏院往居所走,目光扫过西厢方向。那里本该空置的客房今早换了人,执事弟子进去收拾时动作迟缓,眼神飘忽。
他多看了两眼。
还没走近膳房小巷,耳尖忽然一动。
前方拐角处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极轻,像是有人贴墙而立。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脚步声细碎却慌乱,像是女子在跑。
林玄停住。
下一瞬,兵刃破风之声划破寂静。
他立刻闭眼。
周围的一切瞬间凝固。
空气不再流动,檐角悬垂的水珠停在半空,连风都静止不动。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叫也被钉在喉咙里,曲非烟的脸庞定格在惊恐之中,双目圆睁,嘴唇微张。一把短匕距离她的咽喉只有三寸,持匕的手臂悬在半空,袖口翻卷,露出一截青筋凸起的手腕。
杀手身形前倾,脚下踩着一块松动的石板,整个人如同被冻住的影子。
林玄快步上前,一手抓住曲非烟的肩膀,将她横向拉开三步,另一手探出,精准扣住杀手手腕,用力一拧。短匕落地。他顺势探入对方怀中,摸出一块铜牌,又绕到背后,掌缘猛击其后颈。
咔。
颈骨断裂的声音在静止的世界里格外清晰。
五秒已到。
时间恢复。
杀手的身体轰然倒地,曲非烟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呼吸急促。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林玄,又低头看向尸体,声音发抖:“你……你怎么会在这?他是谁?”
林玄没回答,蹲下身检查尸体。那人穿着杂役的灰袍,脚上布鞋沾着泥,袖口有洗不净的油渍,伪装得很像厨房打杂的老人。但脖颈线条紧实,手掌粗糙带茧,明显是常年握刀的手。
他翻开尸体怀中暗袋,手指触到一封残信。
纸角已被火燎过,只剩半句字迹:“……非烟已见图卷,务必清除。”
林玄眼神一沉。
图卷?
他立刻想到藏书阁密室里的那幅《五岳山河总势图》。前日他用时间停止潜入取走一份密谋文书时,曾见柜中有一卷泛黄地图,边缘绘有隐秘标记,疑似归墟门据点分布。当时有位女弟子正在整理旧档,背影清瘦,动作利落。
就是她。
林玄抬头看向曲非烟。她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抠着墙缝,指尖泛红。她不是衡山弟子,是恒山派定逸师太的徒弟,来此只为送药。可偏偏那天她在场,还碰过那卷图。
他们盯上了她。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刺杀,而是系统性的清除行动。假信尚未送出,归墟门的人就已经开始动手。说明他们不仅截获了消息,还在衡山内部有眼线,能实时掌握人员动向。
林玄站起身,把铜牌和残信收进袖中。
“你今晚为什么一个人来这边?”他问。
曲非烟喘了几口气,努力稳住声音:“师太这几日睡不安稳,我想取些安神汤送去。路过这里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他扑过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认识。但我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穿灰袍的人从西厢第三间出来,走得很快。”
林玄心头一震。
西厢第三间——正是那名游方道士住过的屋子。昨夜他留下假数字的地方。
对方已经换人驻守,甚至可能一直在监视那个位置。他写下的数字被人擦去,墙角水渍未干,说明不久前才有人查看过。现在又派杀手清除知情者,节奏紧凑,毫不拖沓。
这背后指挥的人,反应极快。
林玄盯着尸体,脑子里迅速推演。假信还在传信房,流程被拖延,没人敢轻易送出。可敌人却不等信件流出,直接动手。说明他们更怕的是信息扩散,而不是具体内容真假。
他们不确定有多少人看过那份图卷。
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
林玄转头对曲非烟说:“你现在回自己房间,锁好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明天开始,不要再单独外出。”
曲非烟咬着嘴唇点头:“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见过不该看的东西。”林玄语气平静,“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记住我说的话,否则下次我未必能及时赶到。”
她低下头,手指微微发抖,但还是应了一声。
林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膳房东侧小巷走去。
墙角那片湿痕还在,但他写的数字已被抹去。地上留着几道浅浅的刮痕,像是有人用布反复擦拭。旁边有一串脚印,走向巷外,步距均匀,落地很轻。
不是杂役。
这种步伐训练有素,每一步都避开积水,走的是最隐蔽的路线。
林玄顺着脚印一路走到主院边缘。脚印在这里消失,混入一条巡夜必经的小道。他停下,从袖中取出那块铜牌。
铜牌巴掌大小,表面锈迹斑斑,正面刻着一条扭曲的蛇形纹路,蛇头低垂,尾部卷成一个环。他记得昨晚在假信封蜡上划下的记号,与此完全一致。
这是归墟门联络使的身份凭证。
普通杀手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只有负责传递情报、协调行动的人才会持有。这人不只是执行任务,还承担联络职责。
也就是说,衡山内部不止一个归墟门的人。
林玄将铜牌握紧,指节微微用力。
他原本打算等对方主动暴露,再顺藤摸瓜。但现在对方提前动手,逼他必须加快节奏。
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朝藏书阁方向走。必须确认那幅图卷是否还在原处,有没有被移动或替换。如果归墟门已经察觉有人动过密室,他们可能会更换藏匿地点,甚至销毁证据。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是瓦片松动的声音。
林玄猛地回头。
屋脊上站着一个人影,披着深色斗篷,身形瘦削,正俯视着下方。那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林玄,没有逃,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着。
林玄脚步一顿。
两人隔空对视。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斗篷一角。那人抬起手,指向藏书阁的方向,然后缓缓放下,转身离去,脚步无声地踏上屋檐,消失在夜色中。
林玄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刚才那一指是什么意思。
藏书阁里有东西等着他去看。
但他不能确定这是陷阱还是提示。
如果是归墟门的人,为何要引他去?如果是内应想通风报信,又为何不敢露面?
他握紧铜牌,朝藏书阁走去。
月光被云层遮住,四周陷入昏暗。他穿过主院,绕过练武场,接近藏书阁外墙时放慢脚步。门锁完好,封条未动,看起来没人来过。
他等在阴影里,等到巡夜弟子走过下一个拐角,闭上眼睛。
时间停止。
他翻墙而入,直奔密室。柜门打开,那幅《五岳山河总势图》仍在原处,但他伸手一摸,发现图卷背面多了一道折痕,位置正好对应嵩山北麓。
他将图摊开,在烛光下细看。
原本空白的角落,多了几个极小的墨点,排列成北斗形状。其中一个点旁边,写着一个微型的“七”字。
林玄瞳孔微缩。
这不是原来的标记。
有人在他之后动过这幅图,并留下了新的信息。
他收起图卷,准备离开。
时间恢复的瞬间,他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微的震动。
有人在屋顶。
林玄迅速退出藏书阁,抬头望去。
屋脊边缘,一道黑影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对着月亮举起。
是一面小铜镜。
镜面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一闪即逝。
林玄眯起眼。
那不是随意的动作。
那是信号。
他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屋脊上那人不是归墟门的,而是另一方势力。对方发现了杀手行动,也看到了他介入,现在是在用古老的方式传递位置信息。
藏书阁不是终点。
真正的线索在别处。
林玄转身离开,脚步加快。
他穿过回廊,走向后山小径。那里有一座废弃的药庐,平日无人进出。如果有人要藏东西,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离药庐还有二十步时,他停下。
门前的石阶上,放着一只青布包袱。
包袱口敞开,里面露出半截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