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小人局现危机伏,霸者初察隐患萌
马车停在东门内侧。
林玄掀开车帘跳下,靴底踩上青石板时,脚踝处传来一阵微麻。他没停步,抬手扶了下阿碧的手肘,帮她下车。
任盈盈跟在后面,秦红棉最后一个下来,顺手把缰绳甩给随从。
“先去南街。”林玄说。
没人问为什么。三女只当他是想买些吃食。
天刚擦黑,市集还没散尽。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摊贩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卖糖葫芦的收了竹竿,剪纸的老汉正往布包里卷纸样,几个孩子追着一只滚远的皮球跑过街心。
林玄走在前面,目光扫过药铺门口。
那乞丐不在了。
他脚步没顿,继续往前走。
阿碧指着前方:“那边有桂花糕。”
林玄点头,却绕开那家铺子,拐进旁边茶摊。
摊主正在收碗,见有人来,赶紧擦了擦桌子。
“来壶热茶。”林玄坐下,手按在桌沿,指节轻轻叩了两下。
任盈盈坐他左手边,阿碧右手边,秦红棉站在身后,手搭在铁扇柄上。
林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余光落在对面馄饨摊。
那个穿灰布衣的男人坐在角落,左手一直缩在袖子里。他面前一碗面动也没动,眼睛盯着街口方向。
林玄放下碗,掏出几枚铜钱推过去。
摊主笑着收下,转身去后厨倒水。
林玄起身:“我去看看灯市。”
阿碧刚要开口,林玄已经迈步朝前走。
任盈盈抬眼看了他背影一眼,没说话。
秦红棉皱了下眉,但也没拦。
林玄走出十步,忽然停下,抬手按住右腿外侧,身子微倾。
“旧伤有点发紧。”他说。
阿碧立刻回头:“要不要找个大夫?”
“不用。”林玄摆手,“歇会就好。”
他扶着墙站定,喘了口气,又抬手指向不远处客栈:“你们先去安置,我缓一缓就来。”
三人点头,转身离去。
林玄等她们拐过街角,立刻直起身,几步跃上旁边酒楼屋檐。
瓦片干燥,踩上去没有声音。
他蹲在飞檐边,俯视整条南街。
粮仓在西头,钟楼在北侧,灯市在东南角,三条路交汇处是一口老井。
他数到第七个人。
蹲在粮仓后门的汉子腰间鼓起一块,正伸手摸火折。
桥头两个醉汉靠在石栏上,一人手里捏着半块烧饼,另一人脚边放着空酒坛,可两人耳朵都朝向官道入口。
钟楼暗格里露出半截铜哨。
林玄记下位置,又盯住小巷口。
三人走出来,正是白天茶摊那几个。
“封爷说,今夜动手。”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南市火一起,百姓冲衙门,我们就在人群里喊——林玄手下抢粮不成,放火烧街!”
另一人冷笑:“他不是爱管闲事吗?那就让他救到天亮,也洗不清这罪名。”
林玄手指扣住瓦沿,指腹蹭过一道浅痕。
他没动。
等三人散开,他才翻身落地,借着屋影绕到客栈后巷。
侧窗开着一条缝。
他抬手拨开,翻进房间。
屋里没人。
桌上放着半杯冷茶,是他早上留下的。林玄走过去,倒掉茶水,重新倒了一杯,吹了吹热气,慢慢喝完。
他从怀里取出丝帕,打开。
那块布包残片还在,边缘沾着暗红粉末。
他凑近闻了一下。
硫磺味混着一股苦涩的焦气。
狼毒草灰。
赤焰引。
黑市禁物。
林玄把丝帕叠好,塞回贴身暗袋。
他走到桌前,取笔蘸墨,在笺纸上写:
粮仓后门,持火折,姓周;
桥头东侧,握哨,姓吴;
钟楼暗格,掌铜哨,姓陈;
药铺对面,袖藏纸包,姓赵;
灯市北口,抱布包,姓孙;
井台边,提桶装水,姓李;
客栈西墙根,蹲守窗下,姓王。
写完,他将纸折好,压在枕头底下。
窗外风起,吹得窗纸微微晃动。
林玄走到床边,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
里面放着一把短匕,刀鞘乌黑,刃口未出鞘。
他没拿。
只是用指尖抹过刀鞘表面,留下一道浅浅指印。
然后他关上抽屉,坐到窗边椅子上。
月光照进来,落在他右手手背上。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道淡红指印慢慢变浅。
楼下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林玄没动。
他听见隔壁房门轻响,是任盈盈出来倒水。
又过了片刻,阿碧的房门也开了,脚步声往楼梯口去。
秦红棉没出声,但林玄知道她在巡房。
他闭上眼,数到十。
再睁眼时,窗外已无灯火。
他起身走到门前,开门。
走廊空无一人。
他反手带上门,走向楼梯。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步忽然一顿。
楼下大堂里,一个穿粗布衣的男人正低头喝茶。
那人左手袖口破了一道口子,露出半截手腕。
手腕内侧,有一道新结的痂。
林玄认得那道疤。
半月前,衡山派藏书阁失火那天,他在灰烬堆里见过同样的伤口。
当时那人跪在火场边,说是来送柴的杂役。
后来查过名册,没这个人。
林玄站在楼梯转角,没下去。
男人抬头看了眼楼梯方向,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林玄转身,原路返回。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没点灯。
黑暗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扇。
夜风灌进来,吹动桌上未干的墨迹。
他盯着那张名单,看了一会儿。
然后伸手,将名单一角按在烛台上。
火苗舔上纸边,迅速卷起黑边。
他松手。
纸片飘落进铜盆,燃成灰。
他没看灰烬,只望着窗外长街。
远处,灯市最后一盏灯笼熄了。
街上只剩零星几点光。
林玄抬起右手,慢慢握紧。
指节发出轻微响声。
他松开手,又握紧一次。
这一次,掌心多了一道细小血线。
是从袖口滑下来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
血线沿着掌纹往下淌,滴在窗台上。
一滴。
两滴。
第三滴刚悬在指尖,他忽然抬手,用拇指抹掉。
血被擦在虎口处,变成一道暗红痕迹。
他盯着那道痕迹,不动。
楼下传来一声咳嗽。
很轻。
林玄收回手,关上窗。
他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枕头底下,那张烧过的纸灰还剩一点边角,露在外面。
他伸手,将那点灰按进枕套缝隙里。
然后闭上眼。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三秒后,又走开。
林玄没睁眼。
他听见秦红棉的脚步声停在隔壁,听见任盈盈拨动琴弦的声音,听见阿碧在房里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右手垂在床沿。
血线已经干了。
他慢慢蜷起手指。
指甲刮过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