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瞬间,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门内,是时衍带着一丝未散的余温和纷乱的心跳。
时衍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指尖还残留着男人衣料粗粝的质感。
他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眼角下的泪痣。
那里还烫着。
门外,是秦封立在无尽的黑暗中。
周身那股刚刚才因为一个吻而变得柔软的气息,在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寸寸凝结成冰。
那句别太晚,像一句最轻柔的羽毛,落在他的心脏上,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没有再拨打电话,只是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我要他活着。带到我面前。】
几秒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秦封删掉信息,将手机揣回兜里,像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走廊的灯光因为感应不到人而彻底熄灭,将他完全吞噬。
这一夜。
新科冠军的基地里,有人在梦里重温荣耀。
有人在黑暗中,为另一个人磨利了复仇的刀。
......
第二天清晨。
阳光似乎都带着一股胜利后的金色。
tG基地的餐厅里,一扫往日的压抑,充满了久违的属于年轻人的嘈杂与朝气。
“我操!你们看没看论坛?那帮之前骂衍哥的孙子,现在全在排队道歉!脸都快被打肿了!”王子一边往嘴里塞着一个煎蛋,一边眉飞色舞地刷着手机。
“活该。”楚天冷哼一声,默默地将自己盘子里那份烤肠夹给了王子。
王子嘿嘿一笑,也不客气,一口就咬掉了半根。
林随安坐在他们中间,看着这幅兄友恭弟的和谐画面,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这支一度濒临解体的队伍,在经历了那场“心魔之战”和一场酣畅淋漓的决赛后,终于被淬炼成了一块真正的精钢。
角落里,黎念和萧楠正端着咖啡,和周强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mSI在一个月后。这期间俱乐部会给大家放一个为期两周的长假。”
黎念宣布了这个消息,“机票酒店俱乐部全包,想去哪玩,这几天把申请报给浅浅。”
“哦耶!马尔代夫我来了!”王子第一个欢呼起来。
“我要回家睡上三天三夜。”林随安的回答朴实无华。
楚天则看向了时衍和秦封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两个自成一个世界的人身上。
秦封正有条不紊地将一碗小米粥里最后一粒米都监督着时衍咽下去。
听到问话,他用餐巾擦了擦时衍的嘴角,才抬起头,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平淡。
“他身体底子太差,需要系统性恢复训练。”
他看了一眼时衍。
“假期,我们去普罗旺斯。”
“普……普罗旺斯?”
王子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
“封哥,你没搞错吧?那不是情侣去度蜜月的地方吗?你们去那儿……搞体能训练?”
秦封一个冰冷的眼刀甩了过去。
王子立刻闭嘴,但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我懂,我都懂”的八卦光芒。
时衍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他不知道那个地名意味着什么,他只是从秦封那故作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安排。
秦封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看着时衍,解释道:
“我七叔在那边有个私人庄园,环境很好,有全套的康复设施和营养师团队。适合你调养身体。”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时衍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尘埃落定。
一场“康复训练为名的,被精心策划的二人旅行,就这样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暧昧目光中,定了下来。
出发的前一天,秦封接到了七叔的电话。
“人,我给你拦下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依旧儒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在苏黎世机场,以涉嫌商业欺诈的名义,瑞士警方会‘挽留’他至少半个月。足够你做很多事了。”
“谢了,七叔。”秦封的声音很冷。
“别急着谢我。”七叔叹了口气,“我的人从他身上,拿到了一样东西。”
“一部加密手机。”
“里面的信息,大部分都已经被销毁了。但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是恢复了一部分碎片。”
“其中有一条他收到的,没来得及删除的短信。”
秦封的呼吸,猛地一滞。
“内容是:oracle回来了。”
“发信人没有署名,只有一个代号。”
七叔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下敲击着秦封的神经。
“phantom。”
秦封挂断电话,在原地站了很久。
phantom。
那个在决赛场上,与时衍隔空对峙的,时衍口中的对手。
原来那场看似偶然的车祸背后,藏着这样一张横跨了数年的由背叛与阴谋交织而成的大网。
而时衍,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就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一切,行走在这张危机四伏的网中央。
一股混杂着后怕与滔天怒火的情绪,瞬间攥紧了秦封的心脏。
他猛地转身冲向了时衍的房间。
他几乎是撞开了那扇门。
时衍正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听到动静,他回过头,脸上是惯常的平静。
但当他看到秦封那双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时,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出什么事了?”他问。
秦封没有回答。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时衍面前,然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这是一个充满了屈辱与臣服的姿态。
一个说一不二的“暴君”,在他唯一的信仰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伪装。
他抬起头仰视着那个坐在窗边,不,是坐在月光里,神色错愕的少年。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力道握住了时衍的手。
“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对不起,我才知道。”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背了这么久。”
时衍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向他道歉。
他不知道秦封知道了什么。
但他能感受到,那股通过掌心传递过来的混杂着心疼、愤怒、悔恨的等滚烫的情绪。
“秦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别说话。”
秦封打断了他,他将时衍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片冰凉的温度。
“从现在开始,”他闭上眼,像在宣读一个最神圣的誓言,“你的仇,我来报。”
“你的过去,我来扛。”
“你那条看不见光的路,我陪你走。”
“所以,时衍,”他睁开眼,眼睛里流露出近乎哀求的脆弱,“别再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了。”
“依赖我一次,行不行?”
时衍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只为自己一个人而翻涌的温柔的漩涡。
那颗总是隔着一层冰冷外壳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缓缓地俯下身。
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那个男人的脸颊。
没有回答。
却胜过千言万语。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两个在黑暗中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