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回到主楼时已经很晚了。
时衍并没有睡,而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那本法文书,似乎在等他。
“怎么还不睡?”秦封走过去,身上那股驱之不散的寒意,在靠近时衍的瞬间便下意识地收敛了起来。
“在看书。”时衍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脸上,“你……很累?”
“还好,处理了点麻烦事。”秦封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时衍没有抽回手。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问。
“秦封,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那场车祸的真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甚至更肮脏,你会怎么做?”
秦封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着时衍,那双眼睛里没有质问,没有怀疑,只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平静。
他知道,时衍什么都感觉到了。
他反手将那只微凉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过去。
他没有选择继续隐瞒,而是凝视着时衍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都放到你面前。”
“然后,我会把那把刀,交到你手上。”
“至于要不要挥下,怎么挥下,都由你来决定。”
“我不会替你做主,我只会陪着你,站在你身后。”
时衍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了那个宽阔而坚实的肩膀上。
这是时衍的回答。
——我信你。
这个无声的依靠,像一个开关,瞬间卸掉了秦封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他僵硬了片刻,随即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手臂环住了时衍单薄的肩膀,将他更深地带入自己怀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卧室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安稳的旋律。
窗外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他们相拥的剪影。
过了很久,秦封才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时衍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
“时衍,我可能……不是个好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用很多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我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黑白分明的规矩。”
时衍在他怀里,发出了一声近乎听不见的鼻音,像是在说“我知道”。
“但是,”秦封收紧了手臂,“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一个最干净的世界。”
“所有肮脏,见不得光的东西,都由我来处理。”
“你只需要站在阳光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时衍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攥着秦封衣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两世为人,听过无数赞美与追捧,却从未有一句话像此刻这样让他感到心脏酸涩,眼眶发烫。
这一夜,是时衍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他甚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秦封卧室的沙发上枕着那个人的腿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封就那么坐了一夜,像一尊守护神,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
当秦封再次走进地下审讯室时,他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带着压迫感的冷酷,那么现在就是要将一切碾碎的漠然。
他将一个平板电脑,扔在了吴喻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被修复过的监控录像。
录像的角落,显示着两年前的日期。
地点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画面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接近了时衍的保姆车。
他手里拿着一个微型的闪着红点的东西。
吴喻看到这段录像,瞳孔猛地放大,脸上血色尽失。
“这是你吧?”秦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phantom让你放的东西,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吴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只说是个信号干扰器……让我放到驾驶座底下,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车祸!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秦封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划开平板播放了另一段音频。
那是从吴喻那部加密手机里恢复出来的,一段与齐桓知的通话录音。
齐桓知的声音经过处理,变成了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东西放好了?】
吴喻的声音谄媚而紧张:【放好了,您放心,这次oracle他……插翅难飞!】
phantom:【很好。事成之后,尾款会打到你账上。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传奇。】
录音播放完毕,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吴喻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所有的狡辩和谎言在这段录音面前都成了笑话。
“信号干扰器?”秦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七叔的技术团队分析过了。那东西不是普通的干扰器。”
“它会定时释放一种高频脉冲,专门用来干扰汽车的电子刹车系统。在特定速度下有极大概率会让刹车瞬间失灵。”
秦封走到吴喻面前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那双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睛。
“所以,别再说你不知道了。”
“你是想让他死。”
说完,秦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转身向外走去。
他没有再看吴喻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需要被处理掉的垃圾。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对七叔的手下冷冷地吩咐道:
“把录音和视频,连同他本人,一起送给瑞士警方。”
“告诉他们,我们抓到了一个试图在他们国土上进行商业犯罪和蓄意谋杀的嫌疑人,附上他与赌博集团的资金往来证据。”
“我想,他们会很乐意接收这份礼物的。”
七叔的手下微微躬身:“是。”
“还有,”秦封的语气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把所有证据复制一份,加密后发到我的邮箱。”
“我要最干净的,没有经过任何剪辑的原版。”
他知道这是他必须交给时衍的东西。
也是时候让这场持续了两年的噩梦,画上一个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