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清晨来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营地已是一片忙碌。炊烟袅袅升起，马匹嘶鸣，侍卫们检查着弓矢装备，准备今日的首次围猎。
元锦早早起身，给孩子们穿戴整齐。弘暄和瑞宁今日可以随驾观猎，兴奋得小脸通红。两个小的留在营地，由乳母和太监们照看。
【“额娘，儿子今日能自己骑马吗？”】弘暄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元锦仔细给他系好披风的带子：【“你还小，等再过两年。今日先跟着谙达，好好学怎么观猎。”】
瑞宁在一旁扯了扯元锦的衣袖：【“额娘，女儿也能学骑马吗？”】
【“能。”】元锦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得等回京后，请个女师傅专门教你。围场上太危险，你今日好好跟着额娘。”】
正说着，胤礽一身戎装进来。今日他穿的是杏黄色箭袖骑装，外罩石青色行褂，腰佩宝刀，英气逼人。这身装束既显储君身份，又不逾制。孩子们见了，都规规矩矩行礼。
胤礽笑着揉了揉弘暄的头：【“今日好好看着，学学怎么辨野兽踪迹，怎么选围猎时机。”】又看向瑞宁，【“瑞宁也是，虽然不能上场，但围猎的规矩要懂。”】
【“儿子\/女儿明白。”】两个孩子齐声道。
用过早膳，营地响起号角声。康熙御驾先行，皇子皇孙、王公大臣依次跟随，浩浩荡荡向围场进发。
元锦带着瑞宁，与其他女眷一同坐在观猎台的次位。观猎台设有黄幔围挡，太后和妃嫔们在幔内正中观看，福晋命妇们在稍远的次位。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围场。
围猎开始前，先要“布围”。侍卫们分两翼合围，将野兽从山林中驱赶到指定区域，谓之“合围”。皇子们则在“看城”附近等候，待康熙亲自射出“开围”第一箭后，方可出击。
康熙今日兴致很高，挽弓搭箭，箭矢破空而去，没入远处的草丛。顿时，号角齐鸣，围猎正式开始。
今日围的是黄羊群。侍卫们将黄羊围成一个圈子。皇子们各率一队人马，在圈外策马奔驰，寻找机会。
胤礽率的是正黄旗侍卫，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骑术极佳，在马背上稳稳拉开硬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一只黄羊应声倒地。
【“太子殿下好箭法！”】观猎台上有人赞叹。
元锦看着远处那个矫健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自豪。这才是她的丈夫，大清国的储君。
直郡王胤禔也不甘示弱，带着镶黄旗侍卫从另一侧杀入。他箭法同样精准，连发三箭，箭箭命中。观猎台上又是一阵喝彩。
【“直郡王今日势头很足啊。”】身边传来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声音。
元锦转头，见郭络罗氏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侧。她含笑点头：【“直郡王本就擅骑射。”】
【“是啊。”】郭络罗氏望向围场，语气微妙，【“听说直郡王这次想争个‘头彩’，给皇上献上最好的猎物呢。”】
头彩，指的是围猎中猎获最多、最珍稀的猎物。往年多是太子或直郡王夺得。
元锦神色不变：【“围猎本是消遣，何必争个高低。”】
【“娘娘说得是。”】郭络罗氏笑了笑，不再多言。
围猎进行到午时，已猎获不少黄羊、鹿、狍子。康熙下令休整，各队清点猎物。果然，直郡王猎获最多，胤礽次之。
午膳设在围场上。侍卫们架起篝火，烤着新鲜的猎物。康熙心情颇佳，让梁九功将一只烤得最好的鹿腿盛在金盘中，赏给直郡王；又将一对完整的鹿角，赏给太子。
【“老大今日猎获最多，赏！”】康熙笑道。
梁九功端着金盘走到胤禔面前，胤禔单膝跪地接过：【“儿臣谢皇阿玛赏赐！”】脸上掩不住得意。
胤礽接过鹿角，神色从容：【“儿臣谢皇阿玛赏赐。”】
午间歇息时，元锦以“带孩子们认识塞外草木”为由，在营地附近走动。她悄悄采集了三种植物样本：开着紫色小花的苜蓿、叶片肥厚的沙葱，还有一种结着红色浆果的灌木，当地人叫“酸溜溜”。系统界面立刻弹出分析结果和奖励提示。
午膳后，围猎继续。这次围的是熊瞎子。这种猎物凶猛，需要多人配合。
胤礽和胤禔各带一队人马，从两侧包抄。熊瞎子被围在中间，愤怒地咆哮着，直立起来有一人多高。
胤禔急于表现，率先发箭。箭矢射中熊的肩胛，却未致命。受伤的熊更加狂暴，直冲胤禔的方向扑去。
【“保护直郡王！”】侍卫们慌忙上前。
就在此时，另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熊的咽喉。熊瞎子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箭是胤礽射的。
围场上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康熙在观猎台上站起身，朗声道：【“太子这一箭，射得准！”】
胤禔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向胤礽拱手：【“多谢太子殿下解围。”】
【“大哥客气了。”】胤礽收弓，淡淡道，【“围猎本就要相互照应。”】
这一幕，观猎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元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郭络罗氏轻声道：【“太子殿下真是沉稳。方才那情形，换个人怕是慌了。”】
元锦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那个从容不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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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结束回到营地，已是黄昏时分。
元锦刚卸下披风，挽月便匆匆进来：【“娘娘，出事了。”】
【“什么事？”】
【“直郡王猎到的那头熊……被人发现箭伤有两处。”】挽月压低声音，【“一处在咽喉，是太子殿下射的；另一处在后心，箭矢入骨极深，像是熊倒地后有人补了一箭。”】
元锦心中一沉：【“谁发现的？”】
【“是四爷那边的侍卫。四爷已经将这事禀报皇上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喧哗声。元锦走到帐门口，只见几个侍卫抬着那头熊走过，熊尸上果然插着两支箭。
围观的侍卫、太监们窃窃私语。围猎规矩是凭第一箭定归属，补箭是极不光彩的事。
不多时，何柱儿进来禀报：【“娘娘，皇上召太子殿下、直郡王、四爷去御帐了。”】
元锦点点头，心中不安。这事可大可小。
晚膳时分，胤礽才回来。他面色如常，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
【“殿下，皇上怎么说？”】元锦亲自给他盛了碗热汤。
胤礽接过汤碗，淡淡道：【“皇阿玛让御前侍卫统领彻查，三日内禀报。不过那侍卫是老大的人，统领问话时，老大一直在旁。”】
元锦蹙眉：【“这……岂不是让直郡王自己查自己的人？”】
【“所以这事查不出什么。”】胤礽冷笑，【“那侍卫咬死了说是怕熊伤人。老大也说他护主心切，情有可原。皇阿玛……顺势就下了台阶。”】
【“那支箭有什么特别吗？”】
胤礽沉默片刻，才道：【“箭杆上刻着一个记号，像是内务府营造司的标记。”】
元锦心头一震。内务府营造司，那是德保曾经任职的地方。
【“四弟那边……”】
【“老四在御前回话时，说得太直。”】胤礽语气转冷，【“他说‘围场规矩不可废，补箭之事若不追究，往后人人效仿，围猎便失了意义’。皇阿玛听了，说他‘小题大做，不识大体’。”】
元锦心中一紧：【“四弟这话……并没说错啊。”】
【“是没说错，但时机不对。”】胤礽摇头，【“秋狝期间，皇阿玛最想看到的是兄弟和睦，围猎尽兴。老四这话，像是在指责老大管教不严，皇阿玛自然不悦。”】
正说着，外头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弘暄和瑞宁回来了，还在兴奋地说着今日的见闻。
【“阿玛！儿子今日看到您射中熊了！”】弘暄眼睛发亮，【“真厉害！”】
瑞宁也道：【“女儿也看到了！额娘，阿玛是不是最厉害的？”】
元锦笑着将两个孩子揽到身边：【“是，你们阿玛最厉害了。”】
胤礽的神色柔和下来。他走过来，一手抱起一个孩子：【“今日观猎，学到什么了？”】
弘暄认真道：【“儿子学到了，围猎要沉得住气，不能急。就像阿玛射熊那箭，等熊立起来，咽喉暴露了才射，一击必中。”】
胤礽眼中闪过赞许：【“说得好。还有呢？”】
瑞宁抢着道：【“还有要相互照应！大伯遇到危险，阿玛立刻就救了！”】
孩子的话天真无邪，却让帐中两个大人心中都是一动。元锦看向胤礽，见他眼中神色复杂。
是啊，在孩子们眼中，这只是兄弟相互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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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元锦躺在榻上，却睡不着。今日围场上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回放。
她想起箭杆上那个内务府的记号，想起德保的死，想起那本失踪的账册。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身旁的胤礽忽然开口：【“还没睡？”】
【“嗯。”】元锦轻声道，【“殿下，臣妾在想，今日这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故意又如何，不故意又如何？”】胤礽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醒，【“箭是老大的人射的，记号是内务府的。查下去，最多揪出个小卒子，动不了根本。”】
【“那殿下就放任不管？”】
【“不是不管，是时候未到。”】胤礽翻过身，面对着她，【“元锦，你要记住，有些事急不得。皇阿玛今日的态度，你还没看懂么？”】
元锦一怔。康熙训斥胤禛，息事宁人，这是在维护直郡王，也是在维护……太子的颜面？毕竟兄弟阋墙的丑闻，对谁都不好。
【“臣妾明白了。”】
【“睡吧。”】胤礽替她掖了掖被角，【“明日还有围猎。”】
而在营地的另一角，八阿哥的帐中，烛火还亮着。
胤禟和胤?都在。胤禟脸色不太好看，胤?则有些坐立不安。
【“八哥，今日围场上那支补箭……”】胤禟开口。
胤禩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擦拭匕首：【“围场上箭矢纷飞，都是常事。”】他看向十阿哥，【“老十，你说是不是？”】
胤?忙点头：【“是、是。围猎嘛，难免有误伤、误射的。”】
【“误射？”】胤禟挑眉。
胤禩微微一笑：【“不是误射，难道还是有人故意的？老九，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太子的营帐，眼神深邃：【“今日太子那一箭，射得好啊。既解了围，又立了威。老大这回……怕是憋屈得很。”】
【“那咱们……”】
【“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胤禩转身，吹熄了烛火，【“睡吧。明日，还有好戏看呢。”】
帐外，塞外的夜风呼啸而过。远处传来守夜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
这个秋狝，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完）
【本章字数：约36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