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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王公公狼狈离去的气息，以及林枫那句“从今往后，不一样了”带来的微妙震动。
小卓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家殿下，眼神里的恐惧还未完全褪去，却又混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殿下您刚才太冒险了”，或者“王公公肯定会报复的”，但最终只是讷讷道：“殿下，您…您刚醒，身子还虚，奴才去御药房把今天的药取来。”
林枫点点头，确实感觉一阵阵虚弱袭来，这具身体落水的后遗症不小。
“去吧，小心些。”
“嗳！”小卓子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份例牌子（刚才王公公“补足”的那份里有这个），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关上殿门，离开那似乎突然变得有些不同的氛围，小卓子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冰凉，竟已被冷汗浸湿。
他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心里七上八下，既兴奋又害怕，捏紧了手里的牌子，快步朝着御药房走去。
御药房在皇宫的东南隅，距离林枫所住的偏僻宫殿颇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小卓子低着头，尽量避开人走。
虽然殿下刚才硬气了一回，但他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他们主仆依旧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到了御药房，报了七皇子的名号，递了牌子。当值的药房太监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慢吞吞地去抓药。
等待的间隙，小卓子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周围其他来取药的太监宫女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压迫感。
小卓子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来人身着锦袍，腰缠玉带，面容与林枫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阴鸷傲慢，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正是三皇子胤韬！
他怎么来了？！小卓子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三皇子胤韬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七弟的人，他目光扫过小卓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哟，这不是七弟身边的小卓子吗？怎么，你那主子还没淹死，等着吃药吊命呢？”
他话语刻薄，毫不掩饰恶意。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小卓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才…奴才参见三殿下！回三殿下的话，我们殿下…殿下洪福齐天，已经醒转了，奴才…奴才是来取药的…”
“醒转了？”胤韬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更深的阴霾。
他那个废物七弟命还挺硬。他踱步到小卓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起头来。”
小卓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胤韬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醒了也好。正好，本皇子这里有点‘好东西’，你一并带回去，给你主子好好‘补补’身子。”
他身后一个心腹太监立刻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递到小卓子面前。
那纸包很小，很不起眼，但小卓子却像看到了毒蛇一样，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三…三殿下…这…这是…”小卓子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没什么，一点‘益气补血’的良药罢了。”胤韬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主子落水伤了元气，需要猛药才能好的快。怎么，你不愿意为你主子好？”
小卓子哪里会信！这宫里死个不得宠的皇子公主，有时候比死个蚂蚁还简单！
这纸包里，绝对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三殿下开恩！三殿下开恩啊！”小卓子拼命磕头，额头很快见了红，“我们殿下身子弱，受不得猛药…求您…”
“受不得？”胤韬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钻入小卓子的耳朵，“小卓子，你是个聪明人。本皇子不妨跟你直说。”
他指了指那包药：“两个选择。”
“一，你把这包药，混进你主子的汤药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去。事后，本皇子保你无事，甚至还能给你换个好前程，离开那个废柴主子。”
小卓子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二，”胤韬的声音变得更加残忍，“你现在就把它吃了。本皇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样放你回去。”
小卓子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三皇子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
这是要他弑主！或者…自尽！
无论选哪个，都是死路！
“三殿下…奴才…奴才…”小卓子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绝望充斥着他年轻的心灵。
“选吧。”胤韬直起身，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踢他，“本皇子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着。要么他死，要么你死。很公平，不是吗？”
旁边的药房太监早已躲得远远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三皇子的心腹太监则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卓子，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会立刻扑上来。
小卓子看着眼前那包致命的毒药，又想起刚才殿下醒来后那不一样的眼神，那句“从今往后，不一样了”…殿下似乎真的变了，可是…可是这变来得及吗？能敌得过三皇子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向那包毒药…
是选择背叛那刚刚给予他一丝微弱希望的殿下，苟且偷生？
还是…用自己的死，换来殿下暂时的安全？或许…或许殿下那么聪明，能察觉不对劲？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剧烈颤抖。
胤韬冷笑地看着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最终，小卓子眼中闪过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他猛地抓向那包毒药——却不是将其收起，而是作势要往自己嘴里塞！
他选择了自己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纸包的瞬间，胤韬的心腹太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想死？”胤韬嗤笑一声，“倒是条忠心的狗。可惜，你的命不值钱，脏了御药房的地还得让人打扫。”
他使了个眼色。
那心腹太监强行掰开小卓子的手，将那小纸包硬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恶狠狠地低声道：“拿好了！三殿下的话就是命令！怎么做，你自己清楚！若敢耍花样，小心你宫外的老娘！”
最后这句话，成了压垮小卓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滚吧。”胤韬嫌弃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记得，让你主子‘好好’吃药。”
小卓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拿起御药房包好的正常药材，又是怎么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御药房的。
他怀里揣着那包灼烧着他心肺的毒药，三皇子的威胁和那句关于他老娘的话，如同最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
他一步一步，机械地朝着那座冰冷的宫殿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殿下…奴才…该怎么办？
他的世界，在刚刚看到一丝微光后，瞬间又陷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