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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屋顶的风带着寒意。林枫和赫连括之间的沉默,并非尴尬,而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中,一个追忆着草原的月光,一个权衡着迷雾般的未来。
就在林枫将酒囊递还给赫连括时,楼下原本持续的喧嚣声中,突然夹杂进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不是寻常的醉酒喧哗,而是带着呵斥、推搡,以及桌椅被撞倒的脆响。
林枫的瞳孔瞬间收缩,前世杀手本能让他全身肌肉微微绷紧。赫连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坐直了身体,灰白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像一头警惕的狼。
“下面不对劲。”林枫低声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嗯。”赫连括哼了一声,眼神锐利地扫向通往下方的楼梯口,“不是冲我们来的,就是这破地方日常的烂事。”
但两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在黑石城,任何一点风波都可能迅速蔓延成致命的冲突。
就在这时,他们房间的窗户被轻轻从里面推开一条缝,小卓子紧张到变调的声音细若蚊蚋地传出来:“殿……殿下!楼下好像打起来了!有好多人冲进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林枫与赫连括对视一眼。如果是寻常斗殴,苏九娘应该能处理。但听起来,像是有人刻意寻衅,目标明确。
“守着二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林枫对着窗口低喝一声,随即身形一动,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屋顶边缘,借着屋檐的阴影向下窥视。
赫连括则依旧坐在原地,但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实则扣住了几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钱镖。
楼下大堂,灯火通明。原本喧闹的场面此刻变得剑拔弩张。约莫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汉子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眼神凶狠。苏九娘正挡在他们面前,脸上虽然还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但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几位爷,这是什么意思?我苏九酒楼有苏九酒楼的规矩,要找人,也得先亮亮牌子,说说名号吧?”
那疤脸汉子粗声粗气地道:“九娘,咱弟兄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想跟你为难。听说今天你这儿住了几个生面孔,还有一个是抬进来的重伤号?咱们兄弟就是想瞧瞧,是哪路的朋友,需不需要‘帮忙’?”
这话一出,屋顶上的林枫心中顿时一沉。目标果然是他们!是萧震天的人追来了?还是黑石城本地势力盯上了他们这几个“肥羊”?
苏九娘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哟,我这儿每天来往的生面孔多了,抬进来的也不止一个。几位爷这么问,我可不好答。再说了,黑石城的规矩,住进我店里的客人,只要守我的规矩,我苏九娘就得护着点。几位要是想硬闯,怕是不太合规矩。”
疤脸汉子脸色一沉:“九娘,别给脸不要脸!咱们‘黑煞帮’办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黑煞帮?”苏九娘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退缩,“原来是黑煞帮的弟兄。不过,就算是黑狼老大亲自来了,也得讲几分道理吧?无凭无据就要搜我的店,当我苏九娘是泥捏的?”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那些黑衣汉子显然不耐烦了,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二楼走廊响起,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却清晰地压过了楼下的嘈杂:
“大半夜的,哪来的野狗在门口乱吠,吵得人睡不着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赫连括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二楼的栏杆上,手里还把玩着那几枚钱镖,灰白的眼睛半眯着,像是没睡醒,但那股无形的煞气却让楼下那群黑衣汉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疤脸汉子看到赫连括,脸色猛地一变,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狼……狼爷?您……您老怎么在这儿?”
赫连括打了个哈欠,看都没看那疤脸汉子,目光扫过苏九娘:“九娘,你这店的隔音是越来越差了。几只小虾米都打发不了?”
苏九娘见到赫连括出面,明显松了口气,笑道:“狼爷您息怒,这点小事哪敢劳烦您。”
赫连括这才将目光投向那疤脸汉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黑煞帮的小崽子,滚回去告诉黑狼,老子在这儿清净几天,别派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碍眼。要找什么人,等他查清楚了,备足礼数,亲自来跟老子说。现在,滚。”
一个“滚”字,如同冰锥砸地。
那疤脸汉子额头见汗,连声称是,不敢有丝毫犹豫,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退出了酒楼,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
赫连括瞥了一眼林枫藏身的屋顶阴影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林枫从屋顶悄然落下,心中却并无轻松。黑煞帮?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盯上来?是巧合,还是……萧震天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黑石城?
他回到房间,小卓子脸色苍白地迎上来。林枫示意他无事,走到床前,想再看看二哥的情况。
就在这时,床上一直昏迷的胤战,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沙哑的呻吟。
林枫猛地俯下身,紧紧盯着胤战的脸。
二哥……要醒了?
林枫俯身在床前,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胤战的脸。那声细微的呻吟并非幻觉,他看到二哥的眼皮在轻微颤动,眉头因为身体的痛楚而紧紧锁在一起。
“二哥?”林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呼唤道。
胤战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充满了重伤后的虚弱和对陌生环境的困惑。他下意识地想移动身体,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林枫连忙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
这熟悉的声音,让胤战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当他看清眼前这张虽然带着风霜却无比熟悉的脸庞时,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老……七?!”胤战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的抽搐,“真的是你?!我……我不是在做梦?还是……我们已经……”他下意识地以为两人都已身陷黄泉。
“二哥,我们还活着。”林枫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快速取出了银针,“这里暂时安全,我先帮你稳定伤势,你再慢慢说。”
不等胤战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林枫出手如电。
九原十八针——回春式!
这一次,针法不再是吊命的“补天式”,而是侧重于疏通经络、激发潜能、加速愈合的“回春式”。
一根根银针精准刺入胤战周身大穴,林枫将精纯温和的真气绵绵不绝地渡入,引导着药力化开,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
胤战只觉一股暖流随着银针的刺入而游走全身,原本火烧火燎的伤口处传来阵阵清凉麻痒的感觉,剧痛迅速减轻,虚弱不堪的身体里仿佛重新注入了力量。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枫那神乎其技、沉稳老练的施针手法,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这……这真的是他那个记忆中体弱多病、需要人庇护的七弟吗?这手法,这气度,这临危不乱的眼神……分明是历经沧桑、身怀绝技的顶尖人物!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林枫起针。胤战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气息也变得有力了许多,竟然尝试着用手臂支撑,想要坐起来。林枫扶了他一把,在他身后垫上被褥。
“老七……你……”胤战看着林枫,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眼前的七弟,陌生得让他心惊,却又因为那舍命相救和此刻的悉心疗伤,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二哥,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林枫坐在床边,神情凝重,“我先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时间紧迫。”
他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说道:“父皇在京被人下了慢性奇毒,不过现在应该好了。”
“什么?!”胤战闻言,虎目圆睁,猛地激动起来,差点牵动伤口,“下毒?!是谁?!”
“眼下还不知道,但幕后黑手定然不止一人。”林枫按住他,继续道,“我和八弟胤垚,奉密旨前来北疆给你送信,让你速回京城稳定局势。但……”
林枫的眼神变得冰冷:“我们刚出宫中不久,就遭遇了精锐杀手的截杀。随后在云中城有个叫叶宁的府上待了一晚,但是我察觉到了叶宁有杀我之意,我便趁着沙尘,带小卓子跑了出来,八弟现在应该在北疆大营。”
胤战听到这里,脸色已然铁青,他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愤怒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厉色:“果然是他!萧震天!”
这次轮到林枫目光一凝:“二哥,你早知道萧震天有问题?”
胤战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和伤痛,沉声道:“此次出兵,看似顺利,但有几份关键情报来得太过‘及时’和‘精准’,仿佛有人故意把北匈主力的动向塞到我眼前!我虽觉蹊跷,但军情紧急,战机稍纵即逝,不得不信!”
他拳头重重砸在床沿,因用力而伤口渗血却浑然不觉:“好一个萧震天!竟敢假传军情,构陷皇子!他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彻底掌控北疆军权!”
林枫看着二哥那因暴怒和背叛而扭曲的脸庞,心中了然。原来二哥并非全然蒙在鼓里,只是萧震天布局周密,利用了二哥身为军人为国征战、不敢贻误战机的心理,以及其在北疆经营多年形成的情报网优势。
“他不想让你回京。”林枫补充道。
“好狠毒的计策!”胤战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沸腾,“此獠不除,国无宁日!老七,我们必须要尽快回京!”
“二哥,冷静!”林枫按住他,渡过去一丝真气助其平复,“现在你我皆是萧震天眼中必除之人,北疆通往内地的要道必然被他严防死守。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胤战毕竟是沙场老将,深知林枫所言极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你说得对。老七,是的从长计议……老七还有一件事,你……你变了太多。你和二哥说,你现在这身武艺和这神奇的针法,是同何人所学?才两年没见,你怎么这么厉害?”
林枫看了一眼孤狼,支支吾吾道:“二哥,我上次在宫里差点淹死,将死之际,突然有个白衣老者将我救起,嗯……然后我醒来……嗯,不仅学会了武艺,还有了这针法,能治病,能杀人!老者说他是医祖!”
“医祖洪生?九原十八针?”胤战惊讶的问道。
看来这九原术真有出处。
林枫赶紧就这话道:“对…对…对,就是洪生。”
胤战听后,一脸震惊。
“竟然有此等奇事!”
孤狼倚靠在门边,想看林枫继续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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