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魔氛涤荡。万灵葬心在赵破虏等人的疯狂攻击下彻底崩碎,化作漫天污浊黑气,被林枫以最后力量引动的星辉与九原之力彻底净化。那吞噬天地的巨大漩涡失去了核心,旋转速度逐渐减缓,最终化为无数紊乱的暗流,慢慢平息。墨黑色的海水虽未立刻澄清,但其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吞噬之意,已然淡去。
骨岛祭坛在战斗中崩塌大半,无数被净化的骸骨化为齑粉,沉入深海,也算是一种解脱。
林枫盘坐于残存的骨台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强行催动帝血施展禁术,对精元损耗极大;硬抗蚀魂魔尊的灵魂吞噬与葬心魔音,神魂亦受震荡;加上之前转化世界本源本就带来的负担,此刻的他,可谓内外皆伤,金身蒙尘。
赵破虏与闻人无双守护在侧,看着林枫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崩裂焦黑的手臂,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易移动或打扰他疗伤。随行的方士急忙奉上最好的固本培元、安神定魂的丹药,林枫服下后,便闭目不动,周身仅有一层极淡的混沌光晕流转,如同风中残烛。
船队在惊魂甫定后,开始艰难地撤离这片依旧残留着危险气息的海域。来时雄心勃勃,归时伤痕累累,百人精锐折损近三成,余者亦多带伤,士气难免低迷。
回航之路,比来时更加漫长。林枫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深度疗伤与调息之中,几乎不言不动。船上的气氛也因此格外凝重。唯有闻人无双能偶尔靠近,为他渡入一丝温和的太阴真气,助其梳理紊乱的经脉。
直到船队重新驶入近海,见到熟悉的陆地和渔帆,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月余之后,船队终于返回京城。没有盛大的凯旋仪式,只有沉默的入城。林枫的伤势远未恢复,是被秘密抬入皇宫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对外只宣称陛下北征归来,略有微恙,需静养数日。
养心殿地下密室,再次成为林枫的闭关之所。
这一次的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复杂,也更凶险。帝血损耗,伤及生命本源;神魂震荡,非丹药可速愈;体内那世界本源光球,似乎也因他过度榨取力量而变得有些不稳,旋转间带着一丝暴戾。
林枫静坐玉榻,意识沉入体内,如同面对一片战后狼藉的疆土。他首先以残存的、愈发精纯的九原内力,小心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窍穴,修补着肉身创伤。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龟裂的土地上艰难引水。
对于神魂的创伤,他则运转起在混沌源池中领悟的一门温养神识的法门,将心神沉入一种空灵宁静的状态,如同将受损的玉器浸入温泉,慢慢修复其上的裂痕。期间,蚀魂魔尊那充满恶意的吞噬感和万灵同悲的怨念仍会偶尔闪现,试图侵扰,却被他坚定无比的守护道心一一斩灭。
最棘手的,还是那世界本源光球。之前为了对抗强敌,他多次强行引动其力量,尤其是最后那记“混沌破邪指”和“帝血镇魂符”,几乎抽干了近期转化的成果,导致光球内部能量失衡,反噬自身。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神,以更加精细、更加温和的方式,重新引导新型九原内力去包裹、安抚、转化这团狂暴的本源。这像是在驯服一头受伤的猛兽,既不能刺激它,也不能放任它,需要极大的耐心与掌控力。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朝政之事,林枫完全放手,由几位重臣与内阁协商处理,重要事务则通过密奏呈递,他偶尔以神念批复。武乘风与陈人杰深知陛下此次伤势非同小可,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个牢牢掌控京畿与军队,一个全力运转清异司监控天下,将京城经营得铁桶一般,杜绝任何可能的惊扰。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
密室之中,林枫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神光内蕴,虽不如巅峰时那般慑人,却更显深邃平和,仿佛历经劫波后的古潭。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气息悠长沉稳,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经过此番几乎破而后立的疗伤过程,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九原之力的理解,尤其是对如何平衡、运用体内那世界本源,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他抬起右手,看着曾经焦黑崩裂、如今已恢复如初、甚至皮肤更显莹润的手指,心念微动。指尖之上,一缕内力浮现,不再是单纯的晶莹混沌色,而是隐隐分成了三层:内层是极致的混沌,中层是温润的星辉(源自九源星盘),最外层则包裹着一丝淡金色的、充满生机与威严的气息(帝血与生命本源的残留)。
“混沌为基,星辰为引,人道为护……或许,这才是属于我的、真正的‘道’?”林枫若有所思。他将其命名为“三元归一”之力。
伤势初愈,他并未立刻出关,而是再次取出了九源星盘。
星盘光华流转,映射出九源封魔大阵的现状。代表“混沌源眼”(九原圣殿)的光点已恢复稳定白光,只是核心处那丝黑线依旧顽固存在,如同附骨之疽。“冰极魄眼”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归墟海眼”则从灰黑色变成了黯淡的浅灰色,意味着污染被清除,但节点本身受损严重,需要漫长岁月或特殊方法才能完全恢复。
而另外六个节点的状况,则让林枫眉头紧锁。
之前呈现灰黑色的“万木祖根”(西南群山)与另一个东海节点,此刻颜色似乎更深了,甚至隐隐有黑气向周边渗透的迹象。其余四个原本只是黯淡的节点,此刻也有两个开始向灰黑色转变,分别位于中原腹地的某处和西北更遥远的绝地。
“幽冥的侵蚀在加速……”林枫心中一沉。蚀魂魔尊虽在归墟受创,但其本体未损,显然在其他方向加紧了行动。修复节点的速度,似乎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更让他警惕的是,星盘之上,除了这九个节点,在一些远离节点的地域,也开始出现零星细小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斑点,如同皮肤上出现的瘀点。这些斑点分布在不同的州郡,有的在繁华城镇附近,有的在荒山野岭。
“这是……局部性的幽冥侵蚀爆发点?”林枫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意味着幽冥的渗透已经无孔不入,不再局限于封印节点,而是开始在世界各处薄弱环节自发形成污染源!若是这些斑点扩散、连接起来……
他立刻以神念传讯陈人杰,命清异司重点关注星盘上显示的那些暗红斑点的区域,并加大对全国范围内异常事件的排查力度。
做完这些,林枫才真正结束闭关,走出了养心殿。
阳光洒落,他微微眯眼,感受着久违的鲜活气息。皇宫依旧巍峨,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纱。他知道,自己虽身处这权力中心,但目光所及,已远非这宫墙之内。
很快,陈人杰与武乘风被秘密召见。
“陛下,您伤势……”陈人杰见到林枫气色,眼中闪过惊喜。
“已无大碍。”林枫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直接切入正题,“朕闭关期间,天下局势如何?”
陈人杰与武乘风对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
“陛下,”陈人杰率先道,“清异司汇总各地情报,近三月来,异常事件数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五成不止!种类繁多,除妖兽魔物外,邪教滋生、古尸异动、地火喷发、瘟疫横行……层出不穷,虽大多被及时镇压,但民心惶惶,地方官府疲于奔命。尤其以西南荆州、东南吴越、中原河洛三地为甚。而陛下方才指示的那些‘斑点’区域,确有重大异常报告,甚至有整村失踪的惨案!”
武乘风接着道:“军务方面,各地驻军皆已提高警戒,协助地方清剿妖邪。但频发的异常事件牵扯了大量兵力,边境防御压力增大。北境蛮族因气候更加酷寒,生存艰难,南下劫掠次数增多,虽被击退,但消耗不小。东海……归墟方向暂时平静,但近海区域时有被魔气轻微侵染的海兽袭扰渔船。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根据边军与清异司暗线回报,塞外草原王庭、西域诸国,近来似乎也有异动,隐约有‘天降神使’、‘圣物出世’等流言,其国内局势不稳,对我朝态度似有转变。”
内忧外患,愈演愈烈。林枫静静听着,面色沉静。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天地剧变,规则松动,魑魅魍魉自然横行。而外部势力,要么同样深受其害,寻求转嫁或自保;要么……便是被幽冥或其他别有用心者利用。
“陛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扑灭各地烽烟,否则根基动摇,恐有大乱。”陈人杰恳切道。
武乘风则道:“陛下,是否需调集重兵,优先清剿那几处严重区域?或……陛下再次亲征,以雷霆之势平定?”
林枫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遍地烽火,若四处救火,徒耗国力,疲于奔命。”他目光投向殿外辽阔的天空,“幽冥欲乱我天下,我便不能随其节奏。其根本,仍在九源封魔大阵与那些幕后黑手。”
他指向星盘上那两个颜色最深的灰黑节点:“西南‘万木祖根’,东海另一节点(星盘显示其名为‘烈焰熔炉’),此两处节点污染最深,恐已成幽冥重要据点,必须尽快拔除,断其根基。此乃治本。”
“至于各地蜂起的异常,”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此为疥癣之疾,亦不可轻忽。传朕旨意:令各州郡长官,协同一地驻军与清异司分部,组建‘靖安团练’,授予临机决断之权,全力清剿本境妖邪,安抚百姓。朝廷不再事无巨细遥控,只定目标,考其成效!有功者重赏,无能者重罚!朕要这天下州县,皆能动起来,自扫门前雪!”
“同时,昭告天下能人异士、宗门散修,朝廷设‘伏魔榜’,按剿灭妖邪之功绩,赐予官职、爵位、功法、丹药乃至进入皇家秘库挑选宝物之机会!朕要以天下之力,平天下之事!”
陈人杰与武乘风闻言,精神俱是一振!陛下此举,是真正将应对天地剧变提升到了国策层面,放权地方,激励民间,凝聚一切可凝聚的力量!这比朝廷独自硬扛,效率要高得多!
“至于塞外西域,”林枫语气转冷,“加强边境戒备,增派精锐游骑侦查。若有异动,先礼后兵。若真有不长眼,或与幽冥勾结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臣等明白!即刻去办!”两人领命,匆匆而去。
殿内重归寂静。林枫独自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掠过山川河流,城镇村庄。
星盘示警,烽烟隐现。这是一场波及整个世界的战争,不再是单纯的王朝争霸或个人恩怨。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能统筹全局、如臂使指的班底与制度。
“三元归一”初成,前路漫漫。下一站,是深入瘴疠之地、危机四伏的西南群山“万木祖根”,还是直捣那仿佛置身烈焰地狱的海外孤岛“烈焰熔炉”?
他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一些特别的助力。
林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皇宫深处,那片被称为“观星台”的禁地,以及皇家秘库中,那些尘封的、关于上古宗门与隐秘势力的古老卷宗。
或许,是时候接触一下,这个世界水面之下,那些真正古老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