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云隐山的小院里。
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几碟芩婆亲手做的清淡小菜，还有那坛刚从树下挖出、泥封初开的“竹叶青”。
酒香清冽，混合着山间夜露和竹叶的气息，沁人心脾。
芩婆坐在主位，看着对面的李莲花和紧挨着他坐的萧秋水，眼中满是慈和的笑意。
李莲花小心地斟满三杯酒，双手将第一杯恭敬地奉给师娘。
“师娘，这第一杯，敬您。谢您多年挂念，谢您……还愿认我这个不孝徒弟。”李莲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芩婆接过酒杯，眼圈微红，却笑着骂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永远都是师娘的孩子。”说罢，仰头饮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却化作了满腔暖意。
李莲花又斟满第二杯，转向萧秋水。
萧秋水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秋水，”李莲花的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这第二杯，敬你。谢你来到我身边，谢你……让我还有勇气回来。”
萧秋水的心怦怦直跳，他看着李莲花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只觉得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什么都没做……”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也跟着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酒劲有些冲，辣得他吐了吐舌头，模样娇憨可爱。
芩婆看着两人互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温馨融洽。
李莲花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将手伸入怀中，实则心跳如擂鼓。
他取出那个柔软的绸布小袋，在萧秋水和芩婆疑惑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两枚玄铁为底、镶嵌着莹润月光石的指环，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幽微而持久的光泽，简约，却莫名动人。
萧秋水在看到那指环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了，呼吸一滞。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莲花，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分明是他曾经随口提过的……戒指！花花他……他竟然记住了？还亲手做了出来？
李莲花没有看师娘，他的目光牢牢锁住萧秋水，拿起其中尺寸稍小的一枚，托在掌心，递到萧秋水面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秋水，你曾说，在你的家乡，以此物为信，许一生一世之约。”
“我不知你们那儿还有何等仪式规矩，但我李莲花，今日在师娘面前，以此枚玄铁石戒为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如同最璀璨的星辰：
“我心悦你，萧秋水。愿与你结为伴侣，此生不渝。从此，你在之处便是吾乡，你所爱者我亦珍视，你所恨者我亦同仇。福祸相依，生死不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柔情：
“你无血亲长辈，师娘便为尊长，天地日月便为见证。今日我当面求娶，你……可愿应我？许我往后余生，年年岁岁，皆如今日？”
萧秋水早已听得呆住了，他看着李莲花掌心那枚闪烁着月华的戒指，听着他这番既遵循古礼又打破常规、深情而霸道的求婚誓言，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他从未想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有人如此珍视他随口一句话，能有人给他如此盛大而独特的承诺。
“我……我愿意！”他几乎是哽咽着喊了出来，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无比响亮坚定，“花花，我愿意！我愿意的！”他用力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李莲花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执起萧秋水微微颤抖的左手，将那枚冰凉却仿佛带着滚烫温度的戒指，缓缓地、郑重地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竟是分毫不差，完美地圈住了那根据说通向心脏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萧秋水却觉得一股暖流从指尖瞬间涌遍全身，直抵心脏。
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手指上那枚简约却意义非凡的戒指，又哭又笑，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宝贝糖果的孩子。
“好！好！”芩婆在一旁看着，早已是老泪纵横。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连连道好，“师娘给你们做主！这门亲事，师娘准了！准了！”她看着眼前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璧人，心中充满了欣慰。相夷这孩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李莲花为自己戴上另一枚戒指，然后紧紧握住萧秋水戴着戒指的手，两枚玄铁指环在月光下交相辉映。他转向芩婆，恭敬道：“师娘，还请师娘为我们择一个吉日。”
芩婆抹着泪，连连点头：“好，好！师娘一定给你们选个最好的日子！”她掐指算了算，眼中带着光，“下月十五，月圆之夜，便是大吉之日！就在这云隐山上，师娘亲自为你们操办！”
“下月十五……”李莲花低声重复，与萧秋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和幸福的光彩。
“还要请阿飞！”萧秋水忽然想起来，急忙道，“要请阿飞来！还有秋予安！我想让他们都来！我们成亲一定要热热闹闹的！”
“好，都请。”李莲花宠溺地应允，“我这就修书，让阿飞、秋予安他们下月十五，务必来云隐山喝我们的喜酒。”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月色依旧温柔，小院中的三人，却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幸福的光晕里。
芩婆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手指交缠、低声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徒弟，笑着摇摇头，悄悄起身，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刚刚定下终身的爱人。
李莲花拥着萧秋水，看着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下，可是把你牢牢圈住了，跑不掉了。”
萧秋水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却笑得无比灿烂，他主动凑上去，在李莲花唇上印下一个带着泪痕和酒香的吻：“嗯，圈住了！一辈子都不跑！”
月色西沉，院中只剩下李莲花和萧秋水两人。
石桌上的酒菜已微凉，但空气中弥漫的幸福暖意却丝毫未减。
萧秋水依旧靠在李莲花怀里，左手举在眼前，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那枚玄铁戒指，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花花，你看你看！”他兴奋地晃着手指，“它好像在发光！真好看！”
李莲花低头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握住萧秋水的手，指尖轻轻抚过戒指冰凉的表面，低笑道：“嗯，是好看。不过，不及你万分之一。”
萧秋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惹得脸颊绯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甜得像蜜糖。他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花花，你怎么知道我手指尺寸的？做得刚刚好！”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每晚抱着你睡，你的手放在我掌心多少次，我岂会不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酒香和一丝暧昧。
萧秋水的耳朵尖瞬间红透，羞得把脸埋进李莲花颈窝，瓮声瓮气地抗议：“你……你偷偷量我手指！坏人！”
李莲花愉悦地低笑起来，胸腔震动，手臂收拢，将害羞的小爱人更紧地圈在怀里。
“不量仔细些，如何能圈得住我这活蹦乱跳的秋水？”
两人笑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萧秋水把玩着李莲花戴着戒指的右手，将自己的左手与之并排放在一起。
两枚一模一样的玄铁石戒在月光下静静依偎，仿佛象征着两颗紧紧相连的心。
“花花，”萧秋水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下月十五……我真的要在这里，和你成亲了吗？”虽然激动欣喜，但想到远在另一个时空、可能永远无法知晓此事的父母亲人，他心底深处终究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遗憾。
李莲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细微的变化。
他捧起萧秋水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坚定而温柔：“秋水，我知你念及故乡亲人，无法与他们分享此刻喜悦，心中必有遗憾。”
萧秋水没想到他如此细心，眼眶又有些发热，轻轻点了点头。
李莲花拇指拭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但你要记住，从你应下我的那一刻起，我李莲花的亲人，便是你的亲人。师娘会如母亲般疼你，莲花楼是我们的家，阿飞、秋予安那些朋友，亦是你的挚交。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喜怒哀乐，皆与你血脉相连。”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如海，重复并强调了誓言中的那句：“爱你所爱，恨你所恨。你的牵挂，我与你同担。你的故乡虽远，但你的归属，从此在我身边，在云隐山，在莲花楼，在我们往后携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这番话，如同最坚定的承诺，彻底驱散了萧秋水心中那点阴霾。
是啊，他有花花了，有师娘，有阿飞，有秋予安，有这个虽然陌生却充满了温暖的世界。
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他用力回握住李莲花的手，破涕为笑，眼中重新闪烁起明亮的光彩：“嗯！你说得对！这里就是我的家！下月十五，我要做最开心、最好看的新郎！”
见他重新开朗起来，李莲花也笑了，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好，我的秋水，自然是天下最好看的新郎。”
夜风轻柔，竹影摇曳。
两人依偎在院中，看着天际的月亮缓缓移动，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成亲的喜悦冲淡了过往的阴霾，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花花，”萧秋水忽然想起什么，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成亲的时候，穿什么呀？也要穿红色的喜服吗？要不要拜天地？”
李莲花被他这充满活力的模样感染，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自然要穿喜服，拜天地。师娘会为我们准备好一切。至于仪式……既在此地，便依此间风俗。但若有你家乡特别的、想做的环节，我们也一并加上，可好？”
“真的吗？”萧秋水惊喜道，“那……那我们可以交换戒指！就像刚才那样！还要……还要喝交杯酒！”他兴奋地规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热闹的场景。
“都依你。”李莲花纵容地应着，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这一夜，云隐山上的小院，被爱意和期待填得满满的。
而距离下月十五，那轮圆满的月亮再次升起之时，似乎也不再遥远。
月光皎洁，见证着这跨越时空的誓言与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