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的内力达到与我相当的程度，随手一掌也能有同样的威势。”墨玄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如水。
“什么？！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掌，竟然只是你随性而发，并非什么高深掌法吗？！”听罢此言，黄蓉更是震惊，几乎失声。
如此霸道的一击，竟非出自任何神妙武学，而是纯粹凭借修为所成……这……
向来聪慧机敏、灵秀过人的黄蓉，此刻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回想起他此前眨眼之间便将数十名江湖豪客尽数斩杀的场面，她心头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或许是因为方才经历的一切太过震撼，黄蓉不再像先前那般喋喋不休，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凝望着墨玄。
渐渐地，雨势转小。
乌云退散，夕阳西沉，暮色悄然笼罩大地。
晚霞映照下的墨玄，身影挺拔如画，风姿卓绝，仿佛超脱尘世。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云端……
不知不觉间，连黄蓉自己都没有察觉，目光早已痴了。
雨已停歇，夜幕将临。
墨玄默然拾起身旁那柄三尺青锋，未再多看黄蓉一眼，径直朝张家口方向而去。
他无意露宿荒野。
“喂！你等等我呀！”直到墨玄的身影渐行渐远，黄蓉这才猛然回神，顾不得多想，急忙追了上去。
墨玄缓步前行，黄蓉默默跟随。
临近张家口时，他忽然驻足不动。
黄蓉正陷入沉思，心神恍惚，未曾留意前方已停下脚步。
“砰——”
她一头撞上了墨玄的背脊，身体紧紧贴住，仿佛从后拥住了他一般！
“啊！”
这一撞让她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暧昧，脸颊顿时绯红。
“你干嘛突然不走了？！”她浑身微颤，慌忙后退数步，抬手指着他，故作镇定地大声质问。
或许是撞得有些疼，她下意识揉了揉胸口，旋即察觉动作不妥，脸更红了。
见墨玄并未回头，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随即柳眉轻蹙，狠狠瞪了他一眼。
“跟着我做什么？”墨玄淡淡开口。
“谁稀罕跟着你啊！我也要去张家口好不好！天都黑了，难不成要睡野外吗？”黄蓉抿了抿唇，轻哼一声反驳道。
话音未落，便绕过墨玄，昂首挺胸朝城门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还特意转身，冲着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随即傲娇地扬起下巴，继续前行。
……
墨玄微微摇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跟上。
走了一阵，黄蓉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模仿着他之前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跟着我做什么？”
“……”墨玄沉默片刻，直接从她身侧走过，对这个耍宝的少女置之不理。
这一次，黄蓉倒是很乖巧地重新跟到了他身后。
进入城中，虽已夜深，但街市依旧灯火辉煌，喧闹非凡。
往来行人中有富商巨贾，也有寻常百姓，更有不少腰佩长剑、手持奇形兵刃的江湖人士穿梭其间。
墨玄素来不喜纷扰，于是径直寻了一家客栈，打算投宿用饭。
“少侠请进！请问是要用餐还是住宿？”
刚至门前，尚未迈步，店门口迎客的小二已疾步上前，满脸堆笑，殷勤相迎。
能在客栈门前迎客的店伙计，多半都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见墨玄气质卓然，宛若画中走出的人物，容貌俊逸绝伦，手中又握着一柄长剑，便知定是哪家世家公子出门历练江湖。
这类豪门子弟行走四方，最喜被人唤作“少侠”，因此这店伙计并未称其为“客官”或“公子”，而是恭敬地开口：“少侠驾到，欢迎光临。”
“都要。”墨玄语气清冷，只淡淡吐出两字，却让那店伙计心头一震，仿佛被寒风刺骨，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心生畏惧。
然而下一瞬，墨玄随手抛出一锭银子，白光一闪，落入店伙计手中。
他顿时眉开眼笑，态度愈发殷勤，弯腰拱手，满脸堆笑。
“少侠里面请，里面请！”
墨玄迈步走入客栈，黄蓉紧随其后，正欲跟进，却被那店伙计一把拦下。
方才对墨玄的恭敬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面不屑与厌烦。
“走开走开！你这叫花子，也配进这儿？赶紧滚蛋！浑身脏臭，影响客人用餐，快滚快滚！”店伙计毫不留情地驱赶。
“我和他是一起的！再说了，你们又没写着乞丐不准进来！哼，势利眼！”黄蓉立刻炸毛，瞪眼反驳。
店伙计听她说与那位白衣公子同行，将信将疑地瞥了墨玄一眼，又看向黄蓉，嗤笑一声：“别在这儿捣乱，耽误生意！”
显然，他压根不信。
“你不信去问他啊！”黄蓉望着墨玄背影，气鼓鼓地嘀咕，真是坏人，都不替我说句话！
店伙计虽觉烦扰，但终究怕惹错人，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墨玄面前，依旧笑脸相迎：“少侠，打扰了，外面那小叫花子……可是与您同路？若不是，小的这就撵她走。”
墨玄眉梢微蹙，未发一言，只是再度扔出一锭银子。
那店伙计脑筋灵活，当即会意，连忙转身对黄蓉赔笑道：“姑娘请进，请进——慢走不送！”
“哼！”黄蓉轻哼一声，理也不理那店伙计，径直走到墨玄身前，冲他俏皮一笑：“嘻嘻……”
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凝望着他，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如星辉闪烁，满是柔软笑意，亭亭立于墨玄面前。
他没有嫌弃满身污垢的我……
此刻的黄蓉，内心泛起阵阵暖意。
哪怕他是杀人无数、冷血无情的魔头，又如何？
他不仅救了我性命，还容得下如今这般邋遢的我……
尽管他始终沉默寡言，神情冷峻，但黄蓉却能清晰感知——他并不排斥自己，甚至，她能察觉到那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关切与庇护。
黄蓉自幼丧母，父亲性情古怪，虽疼爱女儿，却从不形于色，相处更似知己，而非父女。
师兄师姐们也早已离散，身边再无亲近之人，因而她从小便缺了温情滋养，对他人的一点点善意，都格外敏锐。
墨玄并不知晓她心中波澜，只吩咐店伙计备一间清净厢房——他素来不喜喧嚣，用餐时尤厌嘈杂。
“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十道菜，全都做来。”入了厢房，墨玄淡淡开口。
“好嘞！少侠稍候，小的马上安排！”店伙计应声而去，脚步飞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纵然是客栈厢房，仍让黄蓉略感局促。
加之心底悄然萌动的情愫，更是令她坐立微僵，脸颊微热。
这副模样，竟让墨玄微微诧异——这是那个机灵跳脱、古灵精怪的黄蓉吗？
察觉到墨玄的目光，黄蓉愈发窘迫，脏兮兮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羞红。
“你……你干吗……盯着我看啊……”她结巴道，忽然想起自己仍是一身乞丐装扮，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我……是不是……很脏？”她望着墨玄，声音轻颤，随即急忙解释：“我不是真的脏！我是装成乞丐的，所以……所以才这样……”
黄蓉明白，在墨玄心里，自己最初的模样，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叫花子。
这让她忍不住想解释几句，哪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是不愿墨玄误以为她始终如此，总是一副邋遢不堪的乞丐相。
她……其实也是极美的……
……
听罢黄蓉的话语，墨玄反倒更加困惑了，眼前之人真是黄蓉？
莫非是冒牌货？
“东邪之女，聪慧过人，心思玲珑，容貌倾城，博古通今，与你这身破旧乞衣，实在大相径庭。”墨玄微微摇头，语气淡淡地开口。
虽仍是一贯的冷淡口吻，可这话落在黄蓉耳中，却比千句蜜语更令她心甜。
原来，在他眼中，我是这样的啊……嘻嘻……
黄蓉竟有些羞赧，毕竟她自认没那么出众……
“那我以后再也不扮乞丐啦。”她嫣然一笑，眉眼弯弯。
明天！就明天！我要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为之一震！嗯！
黄蓉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女儿心事，墨玄自然不懂。但他对黄蓉的评价，并非虚言，他心中的她，本就是如此。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她伏在桌上，双手托腮，眼眸直直望着墨玄，带着几分期待轻声问道。
不知爹爹是否知晓他的名讳，上次爹提起那位白衣杀神时，我怎的就没想起来问一句他到底叫什么……
墨玄凝视着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两字：“墨玄。”
听他终于肯说出名字，黄蓉顿时眉开眼笑，雀跃道：“墨玄……嘻嘻，那我以后叫你玄哥哥好不好？你可以唤我蓉儿。”
望着眼前欢喜雀跃的少女，墨玄眸中的寒意与疏离，悄然融化了一丝。
而一直专注注视着他的黄蓉，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瞬的细微变化。
她心头更添欣喜，同时也愈发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过往，能让一个少年如此冷漠寡情，杀人如麻，年纪轻轻便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衣杀神……
“嗯。”墨玄轻轻颔首，算是应允。
“太好啦，嘻嘻，玄哥哥！”见他答应，黄蓉开心得直拍手，“玄哥哥！”
“嗯？”墨玄略带疑惑地望向她。
“嘻嘻，没什么，我就想喊一声。”她甜甜一笑，柳眉弯如新月，美目流转，仿佛盛满了星河璀璨。
望着那双眼睛，不得不承认，实在动人，宛如浩瀚夜空，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不多时，饭菜陆续端上。
黄蓉自觉仍是乞丐打扮，浑身脏污，便下意识与墨玄拉开距离，吃饭也规规矩矩，几乎不夹远处的菜肴。
墨玄见状并未多言，只自顾进餐，厢房内一时静谧无声。
很快，墨玄放下碗筷，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姿态从容地品茗。
不得不说，无论何时何地，财富才是根本——这一壶茶，正是上等的洞庭碧螺春。
“玄哥哥，你怎么不吃了？是这些菜不合口味吗？”黄蓉缩了缩身子，原本纤瘦的身形更显单薄，惹人怜惜。
“不饿。”墨玄轻摇其首，语气平淡，抿了一口茶后，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多吃些。”
“玄哥哥，下次我给你做饭，我的手艺可棒啦～”她眨了眨眼，娇声说道，言语间透着一股自信。
论起厨艺，黄蓉的确有十足底气，对自己的手艺，她向来引以为傲！
“嗯。”墨玄点头回应，并未冷落她。
黄蓉闻言，莞尔一笑。
饭毕，墨玄便动身前往客房歇息。
那小丫头这回也没再纠缠，跟他说了声便蹦跳着跑开了。
一夜安然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