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景通讯公司总部,处处洋溢着一种属于胜利者的、近乎亢奋的活力。巨大的“N”字标志悬挂在办公区最显眼的位置,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示其互联网浏览器的霸主地位。
开放式办公区内,年轻的工程师们穿着随意,脸上带着改变世界的自信笑容,讨论着下一个版本的创新功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披萨和风险资本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九十年代末硅谷独角兽公司的标准配置。
数据是辉煌的:超过90%的浏览器市场份额,上市首日股价飙升的奇迹依旧为人津津乐道,媒体将网景誉为“互联网的领航员”。在绝大多数人,包括公司内部许多员工看来,网景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可阻挡。
然而,在公司深处一间可以俯瞰山景的宽敞办公室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和乐观格格不入。
创始人吉姆·克拉克站在窗前,眉头紧锁,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他对面,年轻的联合创始人马克·安德森深陷在皮质沙发里,手指飞快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反而带着一种凝重。
“马克,IE 3.0的测试版你看了吗?”克拉克转过身,声音低沉。
安德森停下敲击,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了。性能提升很明显,对cSS的支持甚至比我们预想的要好。而且……它还是免费的,直接集成在windows 95的系统更新包里。”
“免费……”克拉克咀嚼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尝毒药,“微软最致命的武器。他们可以失败十次,一百次,IE可以做得再烂,但只要它随着每一套售出的windows系统,无声无息地安装到用户的桌面上,我们就永远处于被动。”
这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忧虑,一个被外界辉煌业绩所掩盖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所有人都只看到网景的强大,看到用户主动下载并安装Netscape Navigator。在许多普通用户和投资者眼中,微软那个捆绑在系统里的Internet Explorer,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用来下载一个更好的网景浏览器”。
但克拉克和安德森,作为站在浪潮之巅的舵手,清晰地看到了水面下那巨大的、正在逼近的冰山。
“我们的技术目前确实领先,”安德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承认,“但技术优势能维持多久?微软有几乎无限的资源可以投入。他们可以模仿,可以改进,甚至可以……直接抄袭。而最关键的是,他们掌握着入口——操作系统。”
克拉克走到白板前,用力写下了“操作系统捆绑”几个大字,然后在下面狠狠划了两道线。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感,“我们是在市场上和用户竞争,而微软,他们是在和我们竞争,用的却是他们垄断的操作系统平台作为武器!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剖析,语气变得更加沉重:“IE可以失败无数次,因为对微软来说,浏览器只是保护其windows垄断地位的一个战略棋子,丢了无损大局,甚至不算核心业务。但我们不能输,哪怕一次!一旦我们的市场份额被侵蚀到临界点,投资者信心崩塌,股价崩溃……等待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办公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阳光明媚,硅谷的创业热潮如火如荼,但在这间办公室里,却仿佛能听到冰山撞击船体的预兆性嘎吱声。
他们都明白,网景的商业模式建立在浏览器市场的主导地位上。一旦这个根基被动摇,无论是通过免费的竞争,还是操作系统层面的碾压,整个帝国都可能以雪崩的速度坍塌。
就在这时,克拉克办公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响了起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是他的初级助理。
“克拉克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有一封转上来的邮件,我觉得……可能有点奇怪,但发送人坚持要转达给您本人。”助理的声音有些犹豫。
“说什么?”克拉克有些不耐烦。
“是一个自称Icecloud投资凌云的人,他想预约与您或安德森先生的会面。被前台拒绝后,他留了一句话……”助理顿了顿,似乎在查看记录,“他说……他有办法帮助网景应对微软Internet Explorer的免费策略和操作系统捆绑带来的生存危机。”
“生存危机”四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在这间刚刚还在讨论同一话题的办公室里炸响。
克拉克和安德森几乎同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最高管理层内部讨论,甚至连许多中层管理者都沉浸在市场的乐观情绪中。这个叫“凌云”的陌生人,是从何得知?而且,他用的是“生存危机”如此精准又刺耳的词语!
“他是谁?”安德森猛地坐直身体,问道。
“查!立刻去查这个Icecloud投资和凌云!”克拉克对着电话快速下令,随即挂断。
他看向安德森,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悸动。
“他看到了……一个外人,竟然看到了我们最深的恐惧。”克拉克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在这个所有人都为网景高唱赞歌的时刻,这个来自东方的、名不见经传的投资者,却像一名冷静的医生,直接诊断出了潜藏在强壮躯体内部的致命病灶。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们感到不安,但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这个凌云,究竟是什么人?他所谓的“方法”,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