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向卢凌风的脖颈。刀锋上幽蓝的毒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妖异。
卢凌风瞳孔紧缩,体内赤焰草的药力与残存的寒毒仍在拉锯,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根本无法调动内力。但他身经百战的战斗本能早已融入骨髓,面对这致命一击,他并未慌乱,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于对手的动作。
就在弯刀即将及体的瞬间,卢凌风脚下猛地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侧面滑开半步,同时手中佩刀向上斜撩,并非硬接,而是用刀背精准地磕在弯刀的刀脊之上!
“铛!”
一声脆响!卢凌风只觉一股阴寒诡异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强行咽下,借势向后踉跄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黑衣人首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这一刀蕴含了独门阴劲,本以为能轻易将重伤未愈的卢凌风斩杀,没想到对方在无法动用内力的情况下,仅凭肉身力量和精妙的招式,就化解了这必杀一击。
“果然有点本事,可惜…你今天必须死!”黑衣人首领沙哑的声音带着杀意,手腕一翻,弯刀再次如同毒蛇般噬来,刀光闪烁,瞬间笼罩卢凌风周身要害。
另外几名黑衣人也同时扑上,与那两名大理寺好手战在一处。胡同狭窄,双方顿时陷入混战。
卢凌风咬紧牙关,将佩刀舞得密不透风,纯粹依靠招式和经验与那黑衣人首领周旋。他每一招都力求简洁有效,绝不与对方硬碰,只是不断格挡、闪避,寻找反击的间隙。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难以弥补。无法动用内力,他的速度、力量、反应都大打折扣。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被划出数道血口,虽然不深,但伤口处传来的麻痹感让他心头一沉——刀上有毒!
更要命的是,强行催动身体战斗,加剧了体内药力与寒毒的冲突,那股针扎般的刺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撕裂他的经脉。
“卢将军!”那两名大理寺好手见卢凌风形势危急,想要过来救援,却被其他黑衣人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孙主事瘫在墙角,看着眼前刀光剑影,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又是一热。
黑衣人首领眼中凶光毕露,看出卢凌风已是强弩之末,攻势越发凌厉。他一刀震开卢凌风的佩刀,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带着腥风,直掏卢凌风心窝!这一爪若是抓实,立刻就是开膛破肚之祸!
卢凌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无法避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是不管不顾,挺刀直刺对方咽喉,竟是要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道尖锐的鸣镝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焰火在胡同口上方炸开!
那是大理寺紧急求援的信号!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胡同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威严的怒喝:“金吾卫巡街!何人胆敢在此械斗!统统拿下!”
一队顶盔贯甲、手持长戟的金吾卫士兵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狭窄的胡同,将混战的双方团团围住。为首一名队正,目光如电,扫过场中。
那黑衣人首领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会引来巡夜的金吾卫。他恶狠狠地瞪了卢凌风一眼,知道事不可为,当机立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所有黑衣人闻讯,立刻虚晃一招,纷纷掷出烟雾弹。
“嘭嘭嘭!”数团浓密的黑烟爆开,瞬间弥漫了整个胡同,刺鼻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咳嗽不止。
“小心有毒!屏息!”金吾卫队正急忙下令。
待烟雾稍稍散去,那些黑衣人早已借着夜色和烟雾的掩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被大理寺好手拼死留下的尸体。
卢凌风用刀拄着地,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体内气血翻腾得厉害。
“卢将军!您没事吧?”那名金吾卫队正显然认得卢凌风,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多谢诸位及时赶到。”卢凌风摆了摆手,看向刚才信号发出的方向,只见薛环带着几名衙役匆匆赶来,显然信号是他发出的。
“属下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又见樱桃姑娘追人而去,担心大人有失,便立刻发了信号,并就近找了巡街的金吾卫兄弟。”薛环解释道,看到卢凌风一身血迹,吓了一跳,“将军,您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卢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不适,“孙主事呢?”
众人看向墙角,孙主事还瘫在那里,虽然吓得不轻,但性命无虞。
“带走!严加看管!”卢凌风下令。
两名衙役上前,将软泥般的孙主事架起。
这时,樱桃也回来了,她脸色有些难看,对卢凌风摇了摇头:“那人身手极为了得,对地形也非常熟悉,我追出两条街,还是被他甩掉了。”
卢凌风点了点头,并未责怪。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计划周密。
“先回大理寺。”卢凌风感觉体内的寒意又有抬头的趋势,不敢再多停留。
一行人护着孙主事,在金吾卫的护送下,迅速返回大理寺。
苏无名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等候。看到卢凌风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凌风!”
“一点小伤,没事。”卢凌风勉强笑了笑,“人带回来了,不过…对方灭口不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先治伤,再审人!”苏无名不容置疑,立刻让人将卢凌风扶回厢房,同时让费鸡师赶紧过来。
费鸡师看到卢凌风的样子,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一边骂骂咧咧地给他清洗伤口、敷上解毒金疮药,一边检查他体内的情况。
“胡闹!简直是胡闹!刚有点起色就又去拼命!你这身子是铁打的不成?”费鸡师气得直跺脚,“还好对方刀上的只是普通麻痹毒素,不算厉害,伤口也不深。但你强行催动身体,导致寒毒与药力冲突加剧,经脉受损更重了!这赤焰草的效力,怕是撑不到五天了!”
三天!时间再次被缩短!
卢凌风闭着眼睛,任由费鸡师处理伤口,没有说话。他知道后果,但他不后悔。
裴喜君闻讯赶来,看到卢凌风满身伤痕的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帮忙,递剪刀,拿纱布,动作轻柔而迅速。
苏无名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息,转身对薛环道:“立刻提审孙主事!要快!我们时间不多了!”
大理寺刑房内,灯火通明。孙主事被绑在刑架上,面对苏无名冰冷的眼神和周围各式各样的刑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用动刑,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据他交代,他确实是受了冥火教的胁迫和控制。冥火教的人掌握了他贪污军械款项的证据,逼他为他们做事。主要是利用职务之便,偷偷记录和传递兵部武库司,特别是关于城防军械调配、库存的机密信息。
“赵…赵主事他…他好像发现了账目有问题,暗中在调查…然后…然后他就…”孙主事浑身发抖,“前几天,教中一位使者找到我,让我把涉及城西羽林卫换装新弩的记录抹掉,我…我还没来得及做,赵主事就出事了…我害怕极了,就想把一些关键的账册转移出去,没想到…”
“城西羽林卫换装新弩?”苏无名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羽林卫是守卫皇城的重要力量,他们的军械配备属于高度机密。
“让你抹掉记录的使者,是谁?长什么样子?”苏无名追问。
“他…他总是蒙着脸,看不清样子…但…但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像…像蜈蚣一样…”孙主事努力回忆着。
手背有蜈蚣状疤痕的蒙面人!与之前慈幼局顾大娘描述的特征一致!
“冥火教在长安的据点在哪里?莫风在不在长安?”苏无名继续逼问。
“我…我不知道啊大人!”孙主事哭喊道,“我只是个小人物,每次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地点也不固定…莫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我从来没见过…”
看来孙主事知道的有限。但提供的线索已经足够惊人——冥火教不仅在渗透朝堂,更在试图掌控京城防务的机密!其图谋,恐怕不仅仅是江湖邪教那么简单!
审问完孙主事,苏无名立刻回到卢凌风房中,将情况告知。
“冥火教…城防机密…”卢凌风听完,眼神锐利如刀,“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未必是直接造反,但绝对所图甚大。”苏无名沉声道,“结合之前‘诗魂索命’案针对兵部官员,以及可能流向公主府的宫中禁药…我怀疑,冥火教与太平公主之间,恐怕不是简单的勾结,而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或者利用。”
“公主想利用冥火教的力量对付太子,巩固自己的权势?而冥火教则想借助公主的势力,渗透朝堂,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卢凌风分析道。
“很有可能。”苏无名点头,“锦盒…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某种合作的关键,或者…是相互制衡的筹码?”
就在这时,薛环又匆匆进来,脸色古怪地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大人,刚才有人用箭射在衙门外的柱子上。”
苏无名拆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
“明日午时,西市胡玉楼,欲知锦盒下落,过时不候。”
信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莲花图案。
“莲花!”苏无名和卢凌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莲花”组织,终于主动现身了!而且直接以锦盒为诱饵!
这分明是一个阳谋。明知可能是陷阱,但为了锦盒,为了解开所有谜团,他们不得不去。
“我去。”卢凌风挣扎着要起身。
“你留下养伤。”苏无名按住他,“我和樱桃去。”
“不行,太危险了!”卢凌风反对。
“正是因为危险,你才不能去。”苏无名语气坚决,“你现在的情况,去了反而是拖累。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卢凌风看着苏无名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也知道苏无名说的是事实。他此刻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经历恶战。
“…小心。”他最终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苏无名点了点头,对薛环道:“加强戒备,尤其是看好孙主事。另外,想办法将我们查到冥火教觊觎城防机密的消息, ‘不经意’地透露给东宫那边。”
薛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大人是想…借力?”
“没错。”苏无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太平公主我们动起来束手束脚,但太子殿下…或许会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水已经浑了,那就索性让它更浑一些!
苏无名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明日午时,西市胡玉楼,等待他的,不知是破局的契机,还是更深的陷阱。
而卢凌风则握紧了胸口的凤凰暖阳玉,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否则,连与好友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
裴喜君默默地将一杯刚煎好的、安神补气的汤药递到他手边,眼中满是担忧和坚定。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陪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