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江城的天还蒙着一层薄纱似的灰蓝,路灯在滨江路的柏油面上投下长长的、昏黄的光影,像被拉长的叹息。
林天佑坐在副驾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膝上那个深褐色的布包,布包里装着从云顶一号后山采摘的建木叶子 —— 叶片边缘还带着清晨的露水,隔着布料都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机,可这丝生机,却压不住他心里翻涌的忐忑。
“要不要先买点早饭?” 林清寒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路边亮着灯的早餐摊。
蒸笼里冒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散开,隐约能闻到豆浆和油条的香气,“你昨晚就没吃多少,一会儿在楼里消耗大,别到时候撑不住。”
林天佑抬眼看向窗外,早餐摊前只有一个穿着环卫服的老人在排队,塑料凳整齐地摞在一旁,还没开始营业。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 5:37,距离和孙工头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三分钟。
“先去望江楼吧,” 他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指尖能触到叶片清晰的纹路,“孙工头肯定早就等着了,看完情况要是顺利,回来再吃也不迟。”
话虽这么说,他的喉结却不自觉地动了动 —— 从药仙那里听说 “腐骨” 死气的特性后,他就没真正放下心过。
这种由玄机阁炼制的煞气,能顺着人的毛孔钻进经脉,一点点腐蚀生机,之前有个村子因为误挖了埋有 “腐骨” 死气的陶罐,半个月内就死了七个人,死状都极其凄惨。而望江楼,这座百年古楼,如今就藏着这么个要命的东西。
车子在滨江路上平稳地行驶,路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晨雾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偶尔有环卫车驶过,“沙沙” 的清扫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却衬得周围更安静了。林清寒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播放着早间新闻,主持人温和的声音刚说到 “江城文物修缮工程进展顺利”,就被林天佑伸手关掉了。
“怎么关了?” 林清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 林天佑的目光落在前方隐约可见的望江楼轮廓上,古楼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不想分心。” 他掏出药仙给的符纸,符纸是用朱砂画的 “镇煞符”,边角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药仙前辈说,这符能暂时挡住死气的侵蚀,一会儿进去的时候,我们都贴在衣服里面。”
林清寒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衬衫内侧,指尖触到符纸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你也别太紧张,” 她放缓了车速,望江楼的施工围挡已经近在眼前,“我们还有建木叶子,还有顾北辰留下的罗盘,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提到顾北辰,林天佑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北辰时,对方也是在处理一处被煞气侵蚀的古宅,手里拿着同样的罗盘,眼神坚定得像能劈开乌云。
“顾大哥要是在,肯定早就找到化解的办法了,”
他轻声说,“我得像他一样,不能让江城的百姓出事。”
车子停在施工围挡旁边的空位上,林天佑刚推开车门,一股阴冷的风就扑面而来,和清晨清新的空气截然不同。这股风像是从望江楼里吹出来的,带着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先生!林小姐!”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围挡门口传来,孙工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装外套,手里捧着一个印着 “江城建设” 字样的保温杯,快步走了过来。他的黑眼圈很重,显然昨晚没睡好,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用手抓过好几遍。
“孙工头,早。” 林天佑迎上去,和他握了握手,对方的手很凉,还带着一丝颤抖。
“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孙工头叹了口气,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嘴里哈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晨雾中,“昨晚我一夜没合眼,手机响了八次,有五个工人说家里有事要请假,还有两个直接说不干了,怕楼里的怪事沾到自己身上。”
他指了指围挡里面,“你看,今天就来了三个工人,还都不敢靠近楼门口,就在外面收拾工具。”
林天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三个穿着工装的工人蹲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手里拿着扳手却没干活,只是低着头小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抬头往望江楼的方向瞟一眼,眼神里满是忌惮。
“谢谢您能配合我们暂停施工,” 林清寒拿出手机,调出昨晚和药仙商量的注意事项,“我们今天想进去仔细看看,尤其是二楼和三楼,药仙前辈说,‘腐骨’死气容易聚集在高处,我们想找到煞气的源头,看看能不能化解。”
“没问题!” 孙工头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串上挂着好几个不同形状的钥匙,还有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我早就给你们找好带路的人了,老周,老周!” 他朝着不远处的工棚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很快跑了过来,他的个子不高,背有点驼,手里拿着一个旧得掉漆的手电筒,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孙工头,您叫我?”
“这位是林先生和林小姐,” 孙工头把钥匙递给老周,“你带他们进去,记住,一定要走侧门的楼梯,一楼正厅的地板有好几块都朽透了,别踩空了。还有,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多问,也别乱碰楼里的东西。”
老周连忙点头,接过钥匙,对着林天佑和林清寒憨厚地笑了笑:“林先生,林小姐,你们跟我来,我在这工地上干了十几年,望江楼的每一块砖我都熟,保证把你们安全带进去,再安全带出来。”
林天佑看着老周真诚的眼神,心里稍微放松了些。“麻烦您了,老周,” 他把布包抱在怀里,“一会儿进去后,要是感觉到冷,或者闻到奇怪的味道,您就跟我们说,我们会尽快出来。”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冷?奇怪的味道?林先生,您是说楼里的霉味吧?那楼空了几十年,肯定潮得很,我上次进去的时候,还看到墙角长了不少绿毛呢。”
他显然没意识到,林天佑说的 “奇怪的味道”,比普通的霉味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