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广州造船厂的晨光刚漫过船坞,“镇海号” 铁甲舰的龙骨就已在夯实地基上搭成完整框架。三十丈长的楠木龙骨泛着深褐色光泽,每根木梁都用铁箍牢牢固定,工匠们踩着脚手架,正将坩埚钢锻造的铁甲片吊装到舰身两侧 —— 这些铁甲片厚五寸,用灌钢法反复锻打后,又经炭火渗碳,用铁锤敲击时,只发出清脆的 “铛铛” 声,连细微凹痕都难留下。
“陈师傅,铁甲片的铆钉间距再缩小半寸!” 张睿站在船坞旁,手里拿着卡尺,俯身检查刚装上的铁甲,“欧洲舰队的穿甲弹厉害,咱们的接缝处必须严实,不能给他们留破绽!” 陈老栓戴着老花镜,正指挥工匠调整铆钉位置,闻言立刻点头:“大人放心!这铁甲片每片都过了三遍火,铆钉用的是西域镔铁,就是四十斤炮直接命中,也别想撕开缝!”
船坞另一侧,李二牛正带领工匠调试 “镇海号” 的蒸汽发动机。这台发动机是江南造船厂送来的改良款,气缸直径加至一尺,比 “靖海号” 的发动机功率高五成,烟囱加粗到两尺,能更快排出煤烟。“大人,发动机试运转了半个时辰,转速稳定在每分钟八十转,比预期还快五转!” 李二牛擦着额头的油污,声音里满是兴奋,“只要再装上传动装置,就能带动螺旋桨了,最多十天,‘镇海号’就能在水里动起来!”
张睿走到发动机旁,伸手触摸气缸外壁 —— 虽有温度,却远低于 “靖海号” 发动机的发热程度,显然改良后的散热系统起效了。“加快进度!二十天内,必须让‘镇海号’下水试航!” 他对着工匠们喊道,“每提前一天,每人赏白银二两,工坊再摆三天流水席!”
工匠们的欢呼声瞬间响彻船坞,之前因赶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有的加快吊装铁甲,有的专注调试发动机,还有的蹲在舰首,打磨冲角 —— 这根冲角用整根坩埚钢锻造,长一丈,尖端淬过火,泛着冷光,能轻松撞穿普通木舰的船底。船坞里的铁锤敲击声、发动机运转声、工匠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广州港最紧迫的节奏。
十二月廿三清晨,港口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号角声。了望塔上的斥候大喊:“大人!朝鲜和日本的水师来了!在穿鼻洋外十里处,帆影一眼望不到头!” 张睿立刻登上 “靖海号” 的舰桥,举起望远镜 —— 远处海面上,十艘朝鲜龟甲舰正列成横队,舰身覆盖的三层铁皮在晨光中闪着银亮,舰尾飘着红蓝相间的旗帜;紧随其后的是十五艘日本安宅船,船体宽大,甲板上挤满了手持短铳的士兵,船舷两侧的六十门小炮已调整到作战角度。
“终于来了!” 张睿长舒一口气,立刻下令:“传我令,港口挂起欢迎旗帜,备下宴席;让赵信带五十名亲兵,去码头迎接李舜臣将军和德川家康将军!”
半个时辰后,朝日水师的战舰陆续靠岸。朝鲜将领李舜臣身着红色武官袍,腰间悬着一柄朝鲜式长刀,刚踏上码头,就快步走向张睿,双手递上一份战报:“张大人,路途遇到三艘欧洲侦察舰,被咱们的龟甲舰击沉两艘,剩下一艘逃回南海了!这次咱们带来二十门新造的‘破城炮’,射程七里,能击穿四寸钢甲,专门用来对付欧洲铁舰!”
日本将领德川家康则穿着黑色武士服,身后跟着两百名佩刀武士,他对着张睿微微躬身:“张大人,我军水师擅长近战,安宅船上备了三百副登船钩,只要靠近欧洲战舰,武士们就能跳上去厮杀,还能帮大明战舰抵挡登船的敌人!”
张睿大喜,立刻让人将朝鲜的 “破城炮” 搬到钢铁要塞,又让日本武士熟悉明军战舰的甲板布局。当晚,他在港口的总督府设宴招待朝日将领,宴席上摆满了广州的海鲜 —— 清蒸石斑、红烧鲍鱼、蒜蓉粉丝蒸扇贝,还有江南运来的绍兴黄酒。
酒过三巡,李舜臣指着舆图上的南海区域:“张大人,依我之见,咱们可以分三路布防 —— 朝鲜水师十艘战舰守左翼,用‘破城炮’远程牵制欧洲舰队的冲锋;日本水师十五艘安宅船守右翼,重点防备欧洲战舰近战登船;明军水师居中,‘靖海号’‘镇洋号’在前,二十艘‘海锐级’在后,用四十斤巨炮主攻,您看如何?”
德川家康立刻附和:“此计可行!我军的近战武士可在右翼设伏,等欧洲战舰靠近,就用登船钩勾住舰身,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张睿拿起笔,在舆图上划出三路防线:“就按二位将军说的办!左翼朝鲜水师重点盯防欧洲的轻型铁舰,右翼日本水师注意保护明军战舰侧舷,咱们中路明军则集中火力,先打沉他们的旗舰‘无敌号’,只要‘无敌号’倒了,欧洲舰队必乱!”
三方人马目光交汇间默契达成,即刻敲定了详尽的作战部署:朝鲜水师那一艘艘坚固无比的龟甲舰,每艘都精心配备两门威力巨大的“破城炮”,粗壮的炮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舰身两侧,火铳手们整齐排列成两排,前排蹲姿沉稳如磐石,后排立姿挺拔似青松,彼此配合形成密集且交叉的强大火力网。日本安宅船则另有玄机,每艘船上都备有二十副锋利无比的登船钩,好似蛟龙的利爪;船上的武士们按照严格的班次划分,分为三班轮流值守,个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如离弦之箭般投入战斗。明军这边更是气势磅礴,旗舰“靖海号”“镇洋号”宛如海上巨兽,各自傲然装载着十六门沉甸甸的四十斤大炮;而“海锐级”战舰也不甘示弱,每艘都搭配八门三十斤炮;就连陆地上的钢铁要塞也紧急增援,增派二十门同样威力惊人的四十斤炮,瞬间构建起一张海陆协同、密不透风的火力大网。
就在这场战前宴席即将落下帷幕之时,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总督府——斥候林茂浑身湿透,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他气喘吁吁地禀报:“大人!出大事了!欧洲的援军已然抵达!整整一百艘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铁舰,正浩浩荡荡地在南海的东沙岛集结,其中竟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无敌号’,看这架势,怕是随时都会发动进攻!”
听闻此讯,张睿、李舜臣、德川家康三人同时霍然起身,脚步匆匆赶往了望塔。他们快步登上塔顶,急忙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只见遥远的海平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烟如同汹涌翻腾的乌云,正铺天盖地般朝着广州港压来。其中三股最为粗壮的黑烟格外醒目,正是来自“无敌号”那三根高耸入云的烟囱所喷吐。将望远镜焦距调至最近,能清清楚楚看到“无敌号”舰首尖锐狰狞的冲角,以及侧舷一字排开的二十门四十斤巨炮,森冷的炮口正缓缓转动方向,直指广州港的核心区域。
此时,纳尔逊傲然伫立在“无敌号”宽敞的舰桥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舆图上标注着广州港的位置,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充满嘲讽的冷笑。此前夜袭受挫、先锋舰惨遭击沉的屈辱经历,此刻已全部转化为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他猛地一挥手臂,高声下令:“传我的命令,舰队立即分成三路!左队四十艘铁舰全力猛攻明军左翼防线;右队同样派出四十艘战舰缠斗右翼敌军;我亲自率领二十艘装备精良的铁甲巡洋舰居中突击,目标直指‘靖海号’!这一次,定要将广州港收入囊中,让整个东亚都见识到我们欧洲海军的真正实力!”
随着“无敌号”激昂的号角声划破长空,一百艘蒸汽铁舰迅速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调整着战斗阵型。左队如凶猛的狼群般朝着朝鲜水师所在方位疾驰而去;右队则像灵动的毒蛇般转向日本水师阵营;而居中的铁甲巡洋舰编队恰似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笔直地刺向明军水师的心脏地带。
张睿缓缓放下望远镜,只觉手心已被汗水浸得微微发滑——欧洲援军的庞大规模远远超出之前的预估,这一百艘铁舰所拥有的强大火力,足足是明军与朝日联军总和的两倍有余。他当机立断,转身对身旁的将领说道:“李将军,德川将军,看来我们的防御策略必须立刻做出调整!朝鲜水师的龟甲舰虽防御坚固,但火力稍显薄弱,速调五艘‘海锐级’战舰前往左翼支援;日本水师的安宅船擅长近身肉搏,却惧怕远程炮火覆盖,安排‘镇洋号’奔赴右翼策应;我则带领‘靖海号’和剩余的‘海锐级’战舰坚守中路,首要任务便是挡住纳尔逊指挥的铁甲巡洋舰!”
李舜臣和德川家康闻言纷纷颔首赞同,当即派人飞奔回各自战舰传达命令。朝鲜水师的龟甲舰开始紧张有序地加装明军送来的三十斤火炮,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搬运弹药、调试炮位;日本安宅船的武士们在甲板上忙碌地搭建临时掩体,用木板和沙袋构筑起一道道防线,以防欧洲舰队凌厉的远程炮击;明军的“海锐级”战舰也迅速分兵,五艘如离弦之箭般驶向左翼战场,另外五艘则风驰电掣般奔向右翼支援,剩下的十艘与“靖海号”“镇洋号”紧密集结,组成坚不可摧的中路舰队。
与此同时,造船厂内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陈老栓心急如焚,果断下令拆掉船坞的部分围栏,只为能让大型部件更快地吊装到位;李二牛带着一群技艺精湛的工匠们通宵达旦地工作,奋力安装复杂的传动装置,蒸汽发动机发出的“突突”轰鸣声彻夜不绝。陈老栓满脸疲惫却又眼神坚定地对前来视察进度的张睿保证:“再给我们十天时间!只要十天,‘镇海号’必定能够顺利下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一股绝不服输的倔强光芒。
张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辛苦各位师傅了!‘镇海号’是我们手中的王牌底牌,能否抵御住欧洲舰队的狂潮,全看它了!”随后又果断决策,让人从钢铁要塞紧急调运十门四十斤重炮,准备安装在“镇海号”的侧舷位置,并特别叮嘱:“炮位一共预留二十个,即便下水时只能装上十门,也要确保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十二月廿五这一天,欧洲舰队已然逼近至广州港外二十里处。纳尔逊先派出十艘轻型铁舰进行试探性攻击,一枚枚炮弹呼啸着落在“镇海堡”厚重的墙体上,炸起漫天碎石,却未能对这座坚固的要塞造成致命损伤。张睿果断下令要塞内的五十门四十斤巨炮予以有力反击,两枚精准命中的炮弹直接击中欧洲轻型铁舰的吃水线部位,汹涌的海水顿时疯狂涌入船舱,迫使受伤的铁舰狼狈撤退。
“看来明军的防御火力较之前有了显着提升。”纳尔逊站在舰桥上,脸色阴沉似水,“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全军发起总攻!左队继续牵制朝鲜水师,右队死死缠住日本水师,我亲自率领中路舰队冲破明军核心防线,务必拿下‘靖海号’!”
当晚,广州港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眠。明军水师的士兵们在甲板上仔细擦拭每一门火炮,认真检查每一颗弹药是否完好;朝鲜水师的炮手们反复校准“破城炮”的最佳射击角度,力求做到弹无虚发;日本水师的武士们则在甲板上刻苦练习刀法,为即将到来的近战做好充分准备。张睿独自站在“靖海号”的舰桥之上,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欧洲舰队若隐若现的灯火,心中深知这场决定东亚海权归属的生死决战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他赶忙派人给正在争分夺秒赶工的“镇海号”工匠们送去热气腾腾的食物和鲜美的肉食补充体力,自己又亲自登上了望塔仔细查看——“镇海号”的铁甲安装进度已达七成,蒸汽发动机的关键传动装置也即将完工,只要再坚持五天时间,这艘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铁甲舰就能正式加入战场。然而纳尔逊显然不会给他们这般充裕的准备时间,明天清晨,南海辽阔的海面上必将响起震耳欲聋的决战炮声。
李舜臣和德川家康一同来到“靖海号”上,三人并肩站在舰桥之上,凝视着漆黑深邃的海面。李舜臣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身在清冷月光下折射出凛冽寒光,誓言铮铮:“张大人,明日一战,朝鲜水师定当与大明同生共死、共赴国难!”德川家康亦郑重点头:“日本水师虽能力有限,但也绝不允许欧洲人轻易踏入广州港半步!”
张睿紧紧握住腰间的环首刀,剑指欧洲舰队的方向,豪情万丈地宣告:“明日,我们就用手中的利刃和火炮,向欧洲人宣告——东亚的万里海疆,绝非他们可以肆意践踏之地!”
夜风呼啸而过,吹起三人随风飘扬的披风;南海的波涛汹涌澎湃,猛烈拍打着战舰的舷侧;远处欧洲舰队的灯火在夜色中诡异地闪烁跳动。一场关乎东亚命运存亡的大海战,即将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中轰然爆发,而“镇海号”能否赶在决战前夕顺利下水,已然成为左右这场战争胜负的最关键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