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冰冷,戏谑,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张睿的耳膜。与此同时,数股强大的气息瞬间从店铺前后门窗的阴影中弥漫开来,将他所有的退路彻底锁死!
陷阱之中的陷阱,对方早就算准了他可能会回来,布下了天罗地网!
张睿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甚至没有回头,就能感觉到身后那说话之人散发出的、远超粮栈护院的强大压迫感!那是真正高手的气息,带着一种道门特有的清冷与杀意交织的诡异感觉。
白云观绝对是白云观的高手!
他握紧了手中那半片残纸,指甲几乎要将其掐碎。最后的生机,似乎也要断绝。
“怎么?不转身看看是谁送你上路?”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还是说,已经吓破了胆?”
不能坐以待毙!
张睿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几乎是本能驱动,他体内那丝气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全部注入怀中那枚墨绿玉片之中!
嗡——!
玉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却极其狂暴混乱的能量瞬间反涌而出,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剧痛袭来,他感觉经脉仿佛要被撕裂,皮肤下似有气流窜动,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与此同时,他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爆发,身体如同失控的炮弹般,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猛地向上撞去!
轰隆隆隆!
店铺那本就老旧的木质天花板,被他这蕴含了狂暴力量的一撞,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木屑砖石纷飞如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也出乎了包围者的预料!
“想跑?!”身后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怒!
数道凌厉的掌风指劲几乎同时袭向尚在半空的张睿,快如闪电!
张睿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击中!他猛地将手中一直紧握的、从粮栈带来的半块砖头(原本用于伪装和防身)向后狠狠掷出,同时腰刀出鞘,舞成一团光幕护住身后!
砰!啪!
砖头被一道掌风轻易击碎,但多少阻滞了对方一瞬!几道指劲穿透刀光,狠狠撞在他的后心!
噗!
张睿狂喷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玉片传来的狂暴能量和那口淤血喷出,反而让他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醒和力量!他借着这股冲击力,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从破洞中窜上了屋顶!
“追!”
“别让他跑了!”
下方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和破空声!
张睿不慎落在倾斜的屋顶上,脚下瓦片滑动,险些摔倒。他不管不顾,沿着屋脊亡命狂奔!身后箭矢和暗器如同飞蝗般射来,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瓦片打得粉碎!
他专门挑选屋顶复杂、巷道狭窄的地方跳跃奔跑,利用地形竭力摆脱追兵。体内的狂暴能量在不断消耗,伤势也越来越重,后心如火烧般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玉片那灼热与清凉交织的奇异感觉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身后的追兵如影随形,尤其是最初那个声音的主人,气息锁定着他,速度极快,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不行,很快就会被追上!
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街区,远处隐约可见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轮廓——但那绝非白云观,规模小得多。
而道观旁边,竟是一处正在开工修缮的官衙工地!此时正值清晨,工匠们刚刚上工,脚手架林立,木材砖石堆积如山!
工地人多眼杂,地形复杂!
张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他如同游鱼般在脚手架、建材堆和忙碌的工匠之间穿梭,引起一片惊呼和咒骂。追兵紧随而至,却不得不放缓速度,躲避障碍和人群。
“官府办案!闲人避让!”追兵中有人厉声呼喝,试图清场。
但工地嘈杂,工匠们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张睿趁机钻进一堆高大的木材后面,奋力推开一个看似沉重的草席包,后面竟然露出一个隐蔽的、可能是用来临时存放工具的土洞!他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又将草席包拉回原处,屏住呼吸,蜷缩在黑暗中。
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
“人呢?!”
“肯定躲在这附近!搜!”
“分开找!”
杂乱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翻动建材的声音不绝于耳。张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腰刀,准备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幸运的是,几名士兵搜到他藏身的这堆木材时,只是用长矛随意捅了捅草席包,并未发现后面的洞穴。
“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睿不敢立刻出去,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在黑暗中默默等待。怀中的玉片依旧散发着灼热,但那股狂暴的能量正在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滋养修复的暖流,缓慢治疗着他的内伤。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搜捕声似乎平息了,只剩下工匠们重新开工的零星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席包一条包中隙,向外望去——似乎已经安全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挣扎着爬出洞穴,尽量自然地混入忙碌的工匠队伍,低着头,向着工地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工地大门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大门旁告示栏上贴着的一张新鲜告示——是顺天府发出的海捕文书!上面赫然画着他的头像!罪名是“杀人纵火,拒捕伤差”!
!”缉令已经发出来了!速度如此之快!
张睿连忙低下头,拉低破旧的草帽檐,加快脚步,混入街上的人流之中。
他现在是真正的钦犯了侵犯像贴满京城,寸步难行!
必须尽快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从长计议!
他想到了那个唯一可能暂时安全、又或许能提供一些信息的地方——阜成门瓮城箭楼!“夜枭”上次约见他的地方。那里足够偏僻,废弃已久,或许能躲过最初的搜捕。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肮脏僻陋的背街小巷,甚至一段废弃的排水沟,如同老鼠般潜行。身上的伤口在玉片能量滋养下的滋养流血,但依旧疼痛,体力也消耗巨大。
午后,他终于有惊无险地再次来到了阜成门瓮城。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如同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废弃的箭楼二层。
这里依旧破败荒凉,布满灰尘,与他离开时并无两样。他瘫坐在角落里,剧烈地喘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
完了吗?就这样被彻底逼入绝境了吗?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妹妹担忧的脸庞、父亲可能含冤而死的模样、王守仁深邃的目光、李彪复杂的眼神、“夜枭”神秘的身影...……过。
不!不能弃!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半片残纸上。
那个残缺的“云”字...
……再次仔细端端详焦黑,字迹细密,这显然是从某张更大的纸片上撕下或烧剩下的。老掌柜临死前拼命抓住这个,一定是为了传递信息!
“云”...如果是指“白云观”,那下半部分可能是什么?是名字?是地点?还是...
……下意识地摩挲着纸片的边缘,忽然,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纸张焦糊感的凹凸感!
他心中一动,连忙将纸片凑到从箭孔透入的微弱光线下,仔细观看。
只见在那“云”字残迹的下方,焦黑的边缘处,似乎用极细极淡的墨线,勾勒着几条极其古怪、扭曲的纹路!那不像文字,更像是一种...……或者说...……一角?
这是...
……个荒谬却又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闯入脑海!
难道...……普通的留言,而是...……?或者...……图?!
他猛地想起怀中那本父亲留下的册子!那册,材质特殊,内容诡异,会不会...
……迫不及待地掏出册子,快速翻动。册子大多是文字和人体图录,并无地图或符箓。
他不甘心,又仔细摩挲册子的封皮和内页...……手指划过封皮内侧那处之前发热、浮现字迹的区域时——
怀中的玉片,突然再次微微发热!与册子,产生了某种感应!
恰在此时,那半张残纸上奇异的纹路,于玉片散发的柔和微光之中,竟好似被赋予了生命,轻轻蠕动起来,晕染出一圈若有若无的淡薄光华!
张睿微微眯起双眸,全神贯注地凝神屏息,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他的心跳声也逐渐变得沉稳而有节奏,脑海中犹如闪电划过夜空一般,骤然跃出一个果敢且大胆的推测!那推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让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轻手轻脚地执起那半片泛黄的残纸。纸张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着,似乎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目光中满是期许与谨慎,缓缓地将残纸朝着册子封皮内缘的特殊所在挪动。每一步都极为小心,生怕惊扰了可能存在的线索。
当残纸的边缘与封皮某个极其不起眼的磨损痕迹重合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那细微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至全身,让他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脏也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处,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嗡!
册子封皮的内侧,往昔那已显黯淡的深邃字迹之旁,竟骤然闪现出全新的内容!此番并非文字呈现,而是一幅极为繁复精妙、由浩繁线条与点点微光交织而成的——地图碎片!且看那半张残纸上奇异的纹理脉络,恰与地图边际某处山脉河流的延展轨迹严丝合缝、完美相嵌!
这半张残纸,竟然是开启册子中隐藏地图的“钥匙”碎片之一?!
地图之上光影流转闪烁,精准地指引着一处特定方位——位于北京城西郊、群山环抱之中的某片神秘地域!其间有一个醒目而明亮的光点标识,其旁还镌刻着古朴的古篆字样——
“冢”!
坟冢?还是...……!
张睿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涌!
父亲留下的册子,竟然隐藏着如此秘密!老掌柜用命换来的这半张残纸,竟然是关键!
这地图指向的是什么?是苍狼秘藏?还是父亲埋藏的其他秘密?亦或是产生了某种隐喻的线索?!
就在他心神激荡,全身心沉浸在这惊人发现之中时——
嗖!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箭楼下方某个阴影处电射而出!无声,息,快如闪电,直取他的后心!
真正的杀机,直到他心神松懈的这一刻,才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