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八年正月,凛冽的寒风依旧在西域的大地上徘徊,但喀什噶尔已然度过了一年中最严寒的时光。塔里木河那宽阔的冰面,如同沉睡巨兽缓缓舒展身躯一般,开始渐渐解冻,晶莹剔透的冰块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河畔岸边,一株株高大挺拔的胡杨树,仿佛被大自然唤醒了生机,纤细的枝头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嫩黄的新芽,在初春微弱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希望的光芒。然而,这本该充满宁静与祥和的空气里,却莫名地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好似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江彬身姿挺拔地站在喀什噶尔的东城墙上,目光深邃而坚定。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从奥斯曼士兵身上缴获而来的弯刀,这把刀绝非寻常之物,其刀身乃是由波斯工匠精心锻造的大马士革钢制成。细看之下,上面布满了宛如水波荡漾般的花纹,那些纹理流畅自然,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此刻,刀刃在晨光的映照下,泛出清冷逼人的寒光,似能斩断一切阻碍。他微微抬头,望向远处那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只见一个个黑影正缓缓移动着,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那是奥斯曼与波斯组成的庞大联军,足足有五十万之众,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这座城池迅猛逼近。
“将军,斥候紧急回报!”副将王勇脚步匆匆地跑上城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急促与焦虑。他双手恭敬地递过来一张略显粗糙却标注清晰的草图,说道:“联军里配备了二十门巨型臼炮,皆是欧洲顶尖工匠协助打造的。您瞧,这炮管粗得惊人,比咱们所用的山地臼炮足足粗了三倍有余,发射出去的石弹重达三百斤!之前,就是凭借这般威力巨大的武器,他们已经毫不费力地把咱们的两座前哨堡垒炸成了一片废墟!”草图之上,详细地画着巨型臼炮的模样:沉重的炮身由坚固的铸铁铸就,稳稳地架设在木质炮架上,硕大的炮口向上倾斜着,远远看去,恰似一个巨大的石臼,透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江彬接过草图,眼神专注地看了片刻,随后沉稳地问道:“前哨堡垒的墙体究竟有多厚?怎会被如此轻易地炸平?”王勇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回答道:“前哨的墙体采用的是夯土建造,足足有两丈之厚。可即便如此,当那沉重的石弹如流星般砸落下来时,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五尺深的巨大坑洞,如此厚重的墙体又怎能抵挡得住?听闻联军为了运输这些庞然大物般的臼炮,专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了一条笔直的土路,这条土路从奥斯曼的安卡拉一直延伸至喀什噶尔。而且,仅用于拉炮的骆驼就动用了两千头之多,可见其决心之大!”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城墙下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阿富汗首领阿米尔和哈萨克首领阿布赉骑着骏马风驰电掣般赶来。阿米尔身着一身华丽耀眼的镶银边皮甲,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腰间悬挂着一把雕琢精美的象牙柄弯刀,彰显着他的身份与地位。阿布赉则身披一件厚实保暖的黑色貂皮大氅,手中紧握着一根长长的马鞭,英姿飒爽。“江将军,情况危急!联军如今离咱们仅有十里之遥,我们必须尽快制定应对之策!”阿米尔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城墙。他的汉语虽说带着一丝淡淡的波斯口音,但却说得十分流利顺畅。
江彬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吩咐手下人将一幅详尽的地图铺展在城墙上的石板之上。地图上,用鲜艳的红笔清晰地标注着联军的进军路线以及喀什噶尔的防御部署情况。江彬目光扫视众人,郑重地说道:“我经过深思熟虑,打算分三路进行应对。第一路,由我亲自率领两万明军坚守城墙。
城墙上配备有五十门山地臼炮,另有五千火铳手随时待命。我们要迅速用沙袋和圆木对城墙进行加固处理,务必扛住联军的第一波猛烈轰击;第二路,阿米尔首领,你带领三万阿富汗骑兵,从城南那片起伏连绵的戈壁巧妙地绕过去。据我推测,联军的粮草营应该位于其左翼,距离主力部队约有三里之地。你们要瞅准时机,果断出击,一举烧毁他们的粮草,彻底切断他们的补给线;第三路,阿布赉首领,你率领两万哈萨克骑兵,主要任务是袭扰敌军的臼炮阵地。要知道,臼炮乃是联军的核心武器,只要让他们无法正常开炮,咱们就成功了一半!”
阿米尔俯身仔细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粮草营位置,微微皱眉说道:“只是这戈壁之上沙丘遍布,骑兵行动起来很难隐蔽身形,万一被联军提前发现可如何是好?”江彬伸出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若隐若现的虚线解释道:“你看,这是塔里木河的一条支流,如今刚刚解冻不久,河水尚浅。
你们可以沿着河岸前行,茂密的芦苇丛能够很好地遮挡住你们的视线。待接近粮草营时,再悄悄下马步行前进,最后用火箭点燃他们的粮草车,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阿布赉也面露担忧之色,提出疑问:“臼炮阵地周围必定有重兵把守,咱们的骑兵贸然冲过去,恐怕会遭受重大损失啊。”江彬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十几个精致的陶罐。他说道:“这里面装的是特制的燃烧弹,里面混合了硫磺和硝石等易燃物质。你们靠近目标后,将燃烧弹奋力扔到炮架上,一旦引燃大火,他们的臼炮自然就无法使用了。届时,咱们的火铳手会在城墙上全力掩护你们的行动。”
商议既定,阿米尔和阿布赉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下去着手准备。阿米尔迅速集结完毕麾下的阿富汗骑兵,他们跨坐在矮小却耐力极佳、奔跑速度极快的土库曼马上,马背上满载着火箭和燃烧弹等作战物资,精神抖擞地沿着塔里木河支流浩浩荡荡出发了。阿布赉则带领着哈萨克骑兵悄然隐藏在城西茂密幽深的树林里,个个摩拳擦掌,只等那最佳的进攻时机到来。江彬也迅速下达命令,士兵们闻令而动。他们有的扛着沉甸甸的沙袋,争分夺秒地在城墙上的缺口处堆砌加固;有的将粗壮的圆木牢牢固定在城墙外侧,构筑起一道临时却坚固的防护栏;五十门山地臼炮被有条不紊地推到城墙的各个预设炮位上,炮手们神情专注地忙着装填火药和石弹;火铳手们则趴在城墙的射击孔后,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紧张盯着远处逐渐逼近的联军身影。
辰时三刻,天色渐亮。联军浩浩荡荡地抵达喀什噶尔城外三里之处。奥斯曼将领苏莱曼骑坐在一匹高大雄壮的阿拉伯战马上,傲然屹立于联军的最前列。他全身披挂着金色闪耀的铠甲,头盔顶端高高插着一根鲜艳夺目的红色羽毛,手中紧握着象征权力的权杖,威风凛凛。“伊斯玛仪”,他转头对身边的波斯将领说道,“先让臼炮集中火力轰击城墙,给我把缺口炸得大大的,然后咱们的步兵就发起冲锋,一举拿下喀什噶尔!”伊斯玛仪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称是,随即下令让二十门巨型臼炮缓缓推进到离城墙约两里的距离处,调整好角度,将炮口精准地对准了城墙的东南角。
“放!”随着苏莱曼一声令下,巨型臼炮齐声轰鸣,声音响彻云霄。三百斤重的石弹如同死神的使者般在空中划出一道恐怖的弧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砸向城墙。“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石弹准确无误地砸在城墙上,夯土制成的墙体瞬间被撕开一个足有五尺宽的巨大洞口,碎石如雨点般四处飞溅,尘土漫天飞扬。几名躲闪不及的明军士兵不幸被埋在了坍塌的碎石之下。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石弹接连不断地飞来,城墙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先前临时堆砌用来防御的沙袋被砸得粉碎四散,就连用来加固的圆木也被拦腰打断成几截。
“反击!给我狠狠地打!”江彬目睹此景,高声怒吼道。刹那间,城墙上的五十门山地臼炮同时怒吼起来,一颗颗石弹朝着联军的臼炮阵地呼啸而去。虽然山地臼炮发射的石弹只有五十斤重,威力相较巨型臼炮稍显逊色,但胜在其射速极快,且精准度颇高。只见一发石弹不偏不倚地正好击中一门巨型臼炮的木质炮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炮架瞬间断裂倒塌,那门庞大的臼炮也随之重重地摔倒在地,粗长的炮管被摔得弯曲变形。另一发石弹则幸运地落入联军的士兵群中,当场砸倒了十几名士兵,顿时引起一阵慌乱与骚动。
阿布赉见时机已然成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光,猛地拔出腰间锋利无比的弯刀,振臂高呼:“冲啊!”两万哈萨克骑兵如潮水般从树林中汹涌而出,向着联军的臼炮阵地疾驰而去。联军的守卫士兵见状,慌忙举起火铳试图阻拦射击,然而哈萨克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大部分子弹都无功而返,纷纷打在了空旷的地方。骑兵们迅速冲近臼炮阵地后,纷纷熟练地掏出燃烧弹,点燃引信后用力扔向炮架。燃烧弹落地即燃,熊熊烈火瞬间在炮架上蔓延开来,火势迅速扩大,很快就将整个臼炮阵地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惊慌失措的炮手们试图上前灭火抢救,却被如狼似虎的哈萨克骑兵挥舞着马刀一一砍倒,至此,联军的臼炮射击彻底被迫停止。
苏莱曼瞪大了双眼,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突而起,见那原本固若金汤的臼炮阵地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搅得一片狼藉,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发出来,气得他猛地一跺脚,暴跳如雷。他立刻高声下达命令,让麾下的步兵们如潮水般朝着城墙汹涌冲去,同时又迅速派出精锐骑兵,风驰电掣般地奔赴臼炮阵地进行支援。
然而,还没等那些步兵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城墙脚下,城墙上早已严阵以待的火铳手们便齐刷刷地扣动了扳机。刹那间,密集的子弹如同倾盆暴雨般呼啸着倾泻而下,无情地穿透了士兵们的身体。步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着倒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城墙之下,宛如一座触目惊心的小山。
而派去支援臼炮阵地的那支骑兵队伍,也在半路上遭遇了哈萨克骑兵的凶猛拦截。两军在广袤无垠的戈壁上展开了生死较量,锋利的马刀相互碰撞,迸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受伤士兵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刀剑相交的声音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争乐章。
就在这混战之际,阿米尔率领着他那训练有素的阿富汗骑兵,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联军的左翼。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联军的粮草营。只见那粮草营里,一袋袋饱满的粮食整齐地堆放着,数量足有上万袋之多;旁边还排列着数千桶装满火药的大桶,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危险的气息。
五千名士兵全副武装地驻守在此,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阿米尔略一思索,便果断地将手下的骑兵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大摇大摆地从正面发起进攻,故意制造出巨大的声势,成功吸引了守卫士兵们的全部注意力;另一队则趁着敌人忙于应付正面攻击之时,悄悄地绕到粮草营的后方。他们点燃手中的火箭,奋力投向那些满载粮草的车垛。火箭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在粮草车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顺着干燥的粮草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便吞噬了整个粮草营。燃烧中的粮食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而那些被点燃的火药桶更是引发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哪怕在几十里之外都能清晰地看到这冲天的火光。联军的士兵们目睹此景,顿时军心涣散,士气全无。他们深知没有了粮食供应,继续攻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于是不少士兵开始偷偷摸摸地逃离战场。
苏莱曼和伊斯玛仪眼见大势已去,心中满是绝望与无奈,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撤退:“撤!快撤!”“追!”江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绝佳时机,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追击的命令。两万明军士兵如猛虎下山般从城门鱼贯而出,与哈萨克骑兵、阿富汗骑兵紧密汇合,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朝着狼狈逃窜的联军穷追不舍。
此时的联军早已丧失了战斗意志,只顾着拼命逃跑。慌乱之中,许多士兵慌不择路,失足掉进了塔里木河的支流里,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们淹没。这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明军将士英勇善战,斩获颇丰:共斩杀联军八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还缴获了五门威力巨大的巨型臼炮,以及大量的火铳、弯刀和充足的粮草。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大地,江彬亲自督促士兵们清理战场。当他走到缴获的巨型臼炮前时,目光锐利地扫过炮架的每一个细节。突然,他的眼神凝固了——在炮架的侧面,赫然刻着一行细小却清晰的文字:“英国东印度公司造”。江彬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凝重,眉头紧锁。他此前就有所耳闻,欧洲暗中支持沙俄;可如今看来,就连奥斯曼帝国和波斯也都得到了欧洲的军事援助。“看来欧洲这是铁了心要对付大明啊!”江彬暗自思忖,“不仅帮沙俄研制出雪地坦克这种先进武器,如今又给奥斯曼提供了巨型臼炮。如此一来,西域这片土地未来的战事,怕是会更加艰难棘手。”
正当江彬深陷沉思之时,一名斥候脚步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禀报:“将军,城外有奥斯曼的使者求见,称苏莱曼将军有意与咱们议和,愿意每年向大明缴纳十万两白银作为贡赋,并且承诺出兵协助咱们抵御欧洲的进攻。”江彬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他实在拿不准苏莱曼此次议和究竟是真心实意想要停战修好,还是仅仅为了争取时间、拖延局势的缓兵之计。倘若接受议和,短期内确实可以解除西域的威胁,让大明得以集中精力应对来自欧洲的挑战;但若是贸然拒绝,难保奥斯曼不会再次向欧洲寻求更先进的武器装备,届时下一次的进攻必将更加猛烈凶残。
江彬当机立断,吩咐手下将使者带到议事厅,决定亲自审问,务必摸清奥斯曼的真实意图。夜色渐深,喀什噶尔城的城墙上燃起了点点火把,昏黄的光芒映照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废墟。江彬伫立在议事厅的窗前,目光穿越沉沉夜色,望向远方茫茫的戈壁滩。他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不知道这次议和能否顺利达成?也不知道欧洲接下来还会使出怎样的阴招?西域的和平安宁,就像那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