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一年八月初，南海。季风时节尚未完全结束，海面上时而风平浪静，碧波万顷，时而骤起风波，白浪滔天。大明帝国南洋水师提督张睿，伫立在舰队旗舰“大明一号”战列舰高耸的舰桥上，海风将他官袍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由参谋们反复推演后拟定的战术部署图，眉头深锁，目光凝重地望向远方水天线处那片隐约可见的桅杆森林——那是去而复返的欧洲终极联合舰队。
这支庞大的敌人舰队，在虎门港外二十里处下锚停泊，与明军水师主力遥遥对峙，如同一条盘踞的恶龙，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尤其是舰队核心，那艘如同海上浮城般的“无敌三号”超级战列舰，经过前次交锋后的紧急维修，并加装了专门防御鱼雷的厚重钢网后，显得更加狰狞。其舰体两侧覆盖的超过十二寸的复合钢甲，以及三层甲板上密密麻麻多达八十门的百斤重炮，依然是横亘在明军面前，几乎无法正面撼动的噩梦。前次海战中，明军赖以创造战果的鱼雷突击战术，也因对方在重要舰只水线部位加装的防护钢网而效果大减。
“将军，敌舰‘无敌三号’防御太过强悍，尤其是新增的钢网，我们的鱼雷撞上去，要么被弹开，要么被卡住，难以触及舰体。若再像上次那样，集中主力与之正面炮战，即便我军将士用命，恐怕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胜负难料啊。”副将赵信走到张睿身边，语气中充满了忧虑。他亲眼见过“无敌三号”齐射时那毁天灭地的炮火，对明军战舰造成的伤害记忆犹新。
张睿缓缓放下望远镜，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赵将军所言，正是我忧心之处。正面硬撼，实乃下策，徒增伤亡。故此，本部堂思虑再三，决定改变战术。”他指向摊开在罗经桌上的海图，“此次，我军须避实击虚，分进合击。”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我舰队十艘‘大明级’战列舰，将分为两组。第一组，由李参将指挥，率‘大明一号’、‘二号’、‘四号’、‘五号’、‘七号’，共五舰，排成战斗纵队，从正面逼近敌舰队，以猛烈炮火吸引其主力，尤其是‘无敌三号’的火力，迫使其与我进行炮战，缠住他们。”
“第二组，”他的手指在海图上划了一个大圈，“由王副将指挥，率‘三号’、‘六号’、‘八号’、‘九号’、‘十号’，这五舰则利用速度和机动性，借助外围岛礁和可能出现的海雾掩护，进行大范围迂回，绕至欧洲舰队侧后方向。你们的首要目标，不是那些铁甲战舰，而是他们相对脆弱、缺乏重甲保护的补给舰、运兵船和辅助船只！务必尽全力，摧毁或重创它们，切断其弹药、燃煤、淡水和粮食的供应！”
“同时，”张睿的目光锐利起来，“命我舰队所属的三十艘‘海鳅’级鱼雷快艇，分成三个攻击波次，潜伏于主战场外围。待正面战况激烈，敌舰注意力被吸引时，伺机突入，专门猎杀敌舰队中那些脱离了主力舰保护的巡洋舰、驱逐舰，进一步打乱其阵型，制造混乱，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为了支撑这一大胆的战术，广州工坊和水师兵器局的技术工匠们，在张睿的严令督促下，进行了紧锣密鼓的技术改进。针对敌方钢网，他们对“长矛”式鱼雷进行了紧急改良，在钝圆形的战斗部前端，加装了一个带有三柄呈放射状分布、高强度合金钢制成的尖锐犁刀状结构。这种设计，能在鱼雷撞击钢网的瞬间，利用巨大的动能强行撕开、切割钢索，为后续的爆破战斗部开辟通道。同时，战列舰主炮使用的穿甲弹，也被部分换装为新研制的“空心装药破甲弹”。这种炮弹在击中坚固装甲后，能通过特殊的药型罩聚能效应，产生高温高速的金属射流，虽然仍难以彻底击穿“无敌三号”的主装甲带，但有望对其舰体上层建筑、副炮炮位以及人员造成显着杀伤。
次日拂晓，海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能见度尚可。张睿站在“大明一号”的舰桥上，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通过舰内传声铜管，向全舰队发出了简短的战前动员，随后果断下令：“升起战斗旗！按预定计划，出击！”
代表着进攻的赤红色龙旗在“大明一号”主桅顶端冉冉升起，迎风招展。第一组的五艘大明战列舰，锅炉加压，烟囱喷吐出浓黑的煤烟，轮机轰鸣，劈波斩浪，排成一条优美的战斗纵队，义无反顾地朝着欧洲联合舰队的核心阵地直插过去。在进入有效射程后，各舰侧舷的三十门百斤主炮依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巨大的水柱开始在欧洲舰队周围腾起。
欧洲舰队旗舰“无敌三号”的舰桥上，拿破仑一身戎装，举着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明军舰队这看似鲁莽的正面突击。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愚蠢的东方人，看来他们并没有从上次的失败中吸取足够的教训。传令！‘无敌三号’所有主炮，瞄准领头的明军战列舰，齐射！让这些黄皮猴子再尝尝法兰西巨炮的滋味！各巡洋舰分队向两翼展开，护卫主力舰侧翼，防止敌军小船偷袭！”
“无敌三号”庞大的舰身微微震动，八十门重炮发出了堪称恐怖的齐射轰鸣，如同天崩地裂。巨大的炮弹划过天空，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落在明军战列舰的周围。“大明三号”的舰首附近被一枚近失弹激起的水柱笼罩，舰体剧烈摇晃，侧舷一处副炮位的倾斜装甲被一枚命中弹炸开一个狰狞的缺口，烈焰腾起，水兵们冒着弹雨，奋力用沙袋、木料和消防水龙扑救。“保持阵型！稳住航向！继续射击！吸引住它！”第一组指挥官李将军的声音透过传声筒，在各舰充满硝烟和噪音的司令塔内回荡。五艘明军战舰顽强地保持着队形，不断调整角度，以所有侧舷火力，持续向“无敌三号”倾泻着炮弹，虽然大多只能在其厚重的装甲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坑和划痕，但成功地将欧洲舰队的主要注意力吸引在了正面。
就在正面炮战进入白热化，海面上硝烟弥漫，炮声震天之际，由王勇副将指挥的第二组五艘明军战列舰，早已借着晨雾和炮火硝烟的掩护，完成了大范围的机动迂回，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欧洲舰队后勤船队的侧后方。那里，十五艘体型庞大、但行动迟缓、装甲薄弱甚至无装甲的补给舰，正忐忑不安地聚集在一起，仅有几艘老式巡洋舰提供着聊胜于无的保护。
“全体注意！目标，敌补给舰群！集中火力，自由射击！优先攻击水线部位！”王勇果断下令。五艘明军战列舰侧舷炮火齐鸣，穿甲弹与破甲弹如同冰雹般砸向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羊”。
“轰！咔嚓——！”
一艘大型运煤船的船体水线处被连续命中，钢板撕裂，海水疯狂倒灌，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船员哭喊着纷纷跳海。紧接着，一艘装载弹药的补给舰被一枚破甲弹击中中部货舱，引发了灾难性的殉爆，整艘船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冲天的火光中，断成两截，迅速沉没，产生的冲击波甚至波及了附近的船只。短短一刻钟内，已有五艘补给舰被击沉或重创，海面上漂浮着碎片、货物和挣扎的水手。
“司令官阁下！后方……后方补给舰队遭到明军主力突袭！损失惨重！”一名参谋军官惊慌失措地冲进“无敌三号”的指挥室，声音颤抖地报告。
拿破仑脸色剧变，猛地转头看向舰队后方，只见那里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瞬间明白了明军的战术意图——斩断他的生命线！“命令！第一、第三巡洋舰支队，立刻脱离正面战场，回援补给舰队！务必驱逐明军，保住剩余的补给船！‘无敌三号’继续压制正面明军！”他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
超过三十艘欧洲铁甲巡洋舰和驱逐舰，匆忙转向，朝着后方战场疾驰而去，试图拦截王勇的第二组战列舰，拯救岌岌可危的后勤部队。
然而，就在这些巡洋舰匆忙回援，队形出现散乱的时刻，张睿预伏的杀手锏——三十艘“海鳅”级鱼雷快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从几个不同的方向，以极高的速度猛然切入战场！这些小巧灵活的艇只，在体型庞大的巡洋舰之间穿梭腾挪，利用其低矮的干舷和高速机动，躲避着敌方仓促而凌乱的副炮火力。
“距离三百码！瞄准敌巡洋舰水线，发射！”
“咻——咻——”
加装了破网犁刀的新式鱼雷，拖着白色的航迹，一枚接一枚地射向目标。一艘正在转向的欧洲巡洋舰，舰身侧面的防雷钢网被鱼雷前端的犁刀狠狠撕开，随后战斗部猛烈撞击在舰体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水线下响起，这艘巡洋舰的舰体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海水汹涌而入，舰身迅速倾斜，舰长不得不下令弃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欧洲巡洋舰编队中响起，明军鱼雷艇在这场突袭中，取得了击沉四艘、重创六艘敌巡洋舰的辉煌战果，彻底搅乱了欧洲舰队回援的部署，使其后方陷入更大的混乱。
拿破仑站在“无敌三号”的舰桥上，目睹着前方僵持不下、后方火光冲天、侧翼狼烟四起的战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补给舰损失近半，弹药和燃料供应已出现缺口，巡洋舰分队遭重创，阵型已乱，而明军主力虽受创但战意未减。继续缠斗下去，一旦弹药耗尽，或者被明军抓住机会再次发动鱼雷突击，即便是“无敌三号”，也可能陷入险境。
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沉默了近一分钟，最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命令：“传令……各舰……向‘无敌三号’靠拢，收缩防御阵型……掩护旗舰……我们……撤退。方向，菲律宾马尼拉湾。” 这道命令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撤退途中，执行灯火管制，注意规避可能的水雷区。”
看到欧洲舰队开始收缩阵型，特别是“无敌三号”在众多战舰簇拥下，一边以凶猛的火力阻截明军可能的追击，一边缓缓转向撤离战场，张睿果断下令：“停止追击！各舰抢救伤员，扑灭火灾，救助落水友军，清点战果与损失！舰队集结，保持警戒，返回虎门基地休整。”
张睿很清楚，“无敌三号”虽退，但其核心战力未失，贸然追击，在敌方有序撤退并保持强大火力的情况下，己方很可能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此战的目标——重创敌后勤，打破封锁，挫敌锐气——已经基本达到。
经过详细统计，此次海战，明军南洋水师共击沉各类欧洲战舰十二艘（其中包括五艘宝贵的补给舰、四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重创十五艘，缴获随补给舰漂流的部分物资；击毙击伤敌军水兵无数。己方损失则为：三艘“大明级”战列舰中度受损，需要入坞大修；二十艘“海鳅”级鱼雷艇被击沉；官兵阵亡及失踪超过五百人，伤者近千。可谓一场惨胜。
战斗结束后，张睿立即组织力量，将受损战舰拖带回广州造船厂进行维修，同时派出扫雷艇和打捞船，在战场海域谨慎作业，试图打捞沉没敌舰上的有价值物品或技术装备。他再次登上“大明一号”的舰桥，举起望远镜，久久凝视着欧洲舰队消失的方向。他敏锐地注意到，即使在撤退中，“无敌三号”的庞大身影，其水线附近似乎又增添了一些新的、更显厚重的网状阴影。
“看来，科恩（指欧洲舰队技术官）那边也没闲着啊。”张睿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赵信沉声道，“他们必然又加固了防御。下次再见，若没有能撕开这层厚皮的新式武器，恐怕依旧难奈其何。”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命随军书吏，将“无敌三号”加装双层甚至多层防雷网的观察结果，以及对威力更强、能有效穿透厚重装甲的新式鱼雷和大口径穿甲弹的迫切需求，详细写成奏报和技术请求，以六百里加急，分别发往北京兵部和广州工坊。
与此同时，他下令虎门、香港、琼州等主要海军基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一方面加紧修复现有舰船，补充兵员弹药；另一方面，大力加强岸防力量，在关键航道布设更多、更灵敏的触发式与缆控式水雷，并在各个险要之处，增建隐蔽炮台，换装了口径更大、射程更远的百五十斤重型岸防炮，严阵以待，防备欧洲舰队可能的报复性偷袭或卷土重来。
就在张睿积极整顿军备，准备迎接下一轮海上交锋之时，派往南洋各地的斥候快船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禀提督！欧洲舰队残部已退至菲律宾群岛的苏比克湾，正在那里进行紧急维修和休整。此外，根据可靠情报，拿破仑已下令，从欧洲本土和地中海舰队，紧急抽调十艘最新式的‘巴黎级’铁甲巡洋舰，以及五艘极为神秘的、被称为‘水下幽灵’的柴油动力潜艇，组成特遣增援舰队，预计最迟四十天后，便可抵达远东水域。”
张睿站在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马尼拉湾的位置，目光深邃。他知道，短暂的间歇期即将结束，一场针对敌方超级战舰与全新水下威胁的装备竞赛与更加复杂残酷的海上较量，已经迫在眉睫。大明水师，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在这场决定国运的海洋争锋中，搏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