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州南部海岸线在秋日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曾经渔舟唱晚的海湾，如今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即便海风持续吹拂，那股铁锈般的死亡气息依然固执地萦绕不散。
已经是第七批了。
松下大佐放下望远镜，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在他眼前的这片关门海峡，是距离九州最近的海域，仅700米宽，现在还被不知道什么势力架上了五米宽的浮桥，至少去年他路过时还没见到。
理论上这应该是进攻九州的理想场所，但现在，这里成了比地狱更可怕的禁区。
不久前，他在山口县的好友柴山带着一个完整编制的瓦碎军团在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千二百名最狂热的士兵，配备着全军最好的装备，高呼着天荒陛下万岁冲过了海峡，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所有人全部消失了，连一个见证者都没有，他们就像被大地吞噬了一样，悄悄摸过去的侦察兵连一具尸体都没能找到，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七次……妥妥的七生报国啊。
督战队今早又枪毙了三十个逃兵。副官低声报告，但是......士兵们宁愿被枪毙，也不愿意进入那个区域。
松下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海岸线，作为军人，他能理解士兵的恐惧，更何况这些新抓来的壮丁，几天前还是农民、渔夫。
生物的本能正在压倒军国主义的洗脑，任何活物都能嗅到那片土地上弥漫的死亡气息，海鸟不再在此栖息，连老鼠都绕道而行。
“哎，回去吧，我们团的出战顺序是第十，还能等两天……”松下将副官递来的清酒撒到地上，鞠了一躬后翻身上马，带着萧索的背影离去。
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些即将带队冲击九州的军官会悄悄摸到这片鬼域来，还有一些，嗯，怎么说呢……
猎杀区的另一侧。
我滴个乖乖......这啥玩意儿？
王雷放下望远镜，使劲揉了揉眼睛，在他负责监视的海岸段，一个穿着明显自制的黑龙军军装的身影，正在笨拙地挥舞着一面白旗。那身军装被仿得花里胡哨，胸前还别着几个意义不明的徽章，看起来像是某种低劣的cosplay。
报告指挥部，3号区域发现异常情况。王雷接通通讯，有个鬼子从边缘区域游过海峡来了......呃，穿着仿制咱们的军装，在海岸线上跳舞。
指挥中心里，纪沧海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嘴角微微抽搐。
画面中，一个瘦小的小日子男子正以极其夸张的动作挥舞白旗，那身仿制得面目全非的黑龙军军装穿在他身上，活像马戏团的小丑。更令人无语的是，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口音古怪的汉语夹杂着日语。
...欢迎王师！大大的欢迎！我是黑龙军忠诚的战士，段次郎！
诸葛川忍不住扶额：这又是什么新型的精神攻击吗？
段次郎确实卖力，他为了今天这场，特意研究了三天黑龙军的服装样式，虽然只能靠道听途说和模糊的空投传单来模仿。他把能找到的黑色布料都缝在了一起，用白漆画上自以为是的龙纹，甚至还用纸板做了个简陋的头盔。
王师！这里！我在这里！他看到海平面上出现的黑龙军侦察艇，挥舞得更加卖力，我带你们去找指挥部！我知道所有的军事机密！
纪沧海通过无人潜艇上的麦克风，冷冷地开口：你是什么人？
段次郎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更加兴奋：我是你们最忠诚的仆人啊！我特别崇拜黑龙军！看，我连军装都自己准备了！
他转了个圈，展示那身可笑的装束，裤子明显太长大腿部位却绷得紧紧的，上衣的扣子都快被撑开了。
我命令你，立即脱掉那身衣服。纪沧海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可是......这是我特意为迎接王师准备的......段次郎委屈地说。
脱掉！
段次郎被这声怒喝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开始脱衣服。但由于穿得太复杂，他在沙滩上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才把那身自制的军装扯下来，只剩下一条破旧的兜裆布。
诸葛川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再好笑的事情也不会笑场，但是这次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哥们是来搞笑的吧？
但纪沧海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他见过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见过绝望的平民，也见过投机倒把的日奸，但眼前这种近乎荒诞的表演，反而让人更加不适。
带他过来。纪沧海下令，但是要严格搜查。
当段次郎几经辗转，被带到指挥部时，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表忠心：......我可以当向导！我知道所有的军事部署！我还知道哪里埋了地雷！只要你们答应让我加入黑龙军......
纪沧海打断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段次郎眨巴着眼睛：因为......因为黑龙军很强啊！我想加入强者有什么错吗？你们需要我这样的本地人，我可以帮你们管理这些小日子人......
看着他谄媚的笑容，纪沧海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这种毫无底线、急于背叛自己同胞的嘴脸，比那些举着武士刀冲锋的狂徒更让人恶心。
带下去。纪沧海挥挥手，按战俘处理。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真心投诚的！段次郎被拖走时还在大喊，我可以帮你们说服其他人投降！我知道很多秘密！
诸葛川看着被拖走的段次郎，轻声说：队长，我们从来没有过战俘啊，这按战俘处理……
纪沧海转头看向诸葛川，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诸葛川受不住，喊着了解了解转身出去，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海岸线。
在那里，更多的段次郎正在蠢蠢欲动，死亡禁区的威慑已经开始见效，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人性考验。
“你想好怎么处理小日子了没？”李雨菲看出了纪沧海内心的纠结，忍不住问道。
纪沧海揉了揉眉心，沉吟了片刻，“还真没想好，那些陆续来投诚的你怎么安排的。”
“都在福冈集中管理，那些人的目的都不同，但是大部分是为了活下去。”李雨菲拿出几份调查口供，是注射吐真剂后获取的一手资料。
纪沧海翻看了几份资料后，叹了口气，“哎，我高估了鬼子的武士道，也小瞧了九州的那些倭寇，这一次下手太重了，这场仗估计打不长了。”
不出纪沧海所料，本州四国的鬼子并没有九州来的疯狂，老幼妇孺齐上阵，前仆后继的送人头，随着十几个瓦碎团的覆灭，便没有了什么大动作。
曾经如潮水般涌来的板载冲锋队，如今只剩下零星的浪花。
鬼子残部在经历了一场场单方面的屠戮后，终于学乖了，他们龟缩在城镇据点，依托建筑物构筑防线，再也不肯踏入那片被死亡笼罩的“猎杀区”。
纪沧海站在指挥部的电子沙盘前，眉头微蹙，沙盘上代表鬼子固守的红色光点依然密集，但已不再移动。
“队长，他们不出来，陷阱就没啥用了。”诸葛川轻声道，“我们逐城逐镇的推过去？”
纪沧海没有急着下命令，像是在思考如何毁城又不显得那么暴戾。
就在众人陷入沉思时，一名参谋送来最新报告，山田茂等“合作者”提供的情报，成功帮助黑龙军在本州区域轰炸掉了三个鬼子隐蔽弹药库。
纪沧海和李雨菲对视了一眼，形势如此，也就不再犹豫了。
“既然他们不出来......”他缓缓起身，手指划过沙盘上那些红色光点，“那就开始执行清道夫计划吧。”
“清道夫”计划正式启动。
第一批三百名“特搜队员”在熊本完成了为期一周的“集训”，说是集训，其实更像是一场交易。
“记住你们的身份！”龙国教官冷眼看着这些穿着杂色衣服、臂戴绿色三角标志的小日子人，“你们不是战士，是清道夫，完成任务，获得报酬，背叛，就地格杀。”
山田茂站在队伍最前面，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他现在是“特搜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虽然这个职务在黑龙军战士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但在其他小日子人看来，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太君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他用力鞠躬，差点把腰弯成九十度。
正巧巡查工作路过的纪沧海听到了这段对话，瞬间被恶心的不轻，他白了一眼在一旁憋笑的李雨菲，轻了轻嗓子走过去，“不要叫我们太君，叫长官！叫大人！听懂了没有？再敢乱叫直接拖出去杖毙！”
“是！太……哦不……不，长官大人！”山田茂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大官的黑龙军将官，再次鞠躬90度保持自己的虔诚。
“去吧，凡是有突出贡献的，我会考虑给一个南亚次大陆的户籍身份。”纪沧海也给不出什么实在的奖励，毕竟他压根就不想给，索性学古罗马，用军工和贡献兑换公民身份，这似乎也是这些归顺者迫切需要的。
当天下午，第一中队就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任务，清理歌山县郊外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看似平静，实际上隐藏着一个小队的鬼子残兵和他们的指挥所，如果不直接火力全覆盖，强攻出现伤亡的概率太高了，几乎是必定会有牺牲的情况。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乡亲们！我们是来帮助大家的！”山田茂举着喇叭，用当地方言喊道，“荒军已经败了！继续抵抗只会让大家白白送死！”
村庄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乌鸦在枝头鸣叫。
突然，一个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指着山田茂大骂：“叛徒！帝国的耻辱！你们这些二鬼子不得好死！”
山田茂脸色不变，反而笑了：“井上婆婆，您儿子也在里面吧？让他出来吧，龙国黑龙军优待俘虏。”
他身后的特搜队员开始挨家挨户敲门，这些人太熟悉当地情况了，哪家有地窖，哪家有密室，甚至哪条小路可以通往后山，他们都一清二楚。
“报告中队长，西头那户有问题！”一个队员跑来报告，“他家地窖里肯定藏了人！”
山田茂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黑龙军小队说：“太……大人，可以动手了。”
十分钟后，八个鬼子士兵被从地窖里押了出来，他们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山田茂，却不敢反抗，因为周围站着全副武装的黑龙军士兵和那些冰冷的机械狗。
类似的场景在本州南部边缘各地上演。
在下关，前警察局长带领特搜队精准定位了所有暗堡和狙击点，用加了迷药的餐食擒获两个小队的鬼子。
在山口县，破落武士家族的后裔指出了山中的秘密补给路线，黑龙军顺藤摸瓜剿灭了一个山寨的鬼子。
在冈山县，几个投机商人用提供的情报换取了整整一车的粮食，而那些情报直接导致了冈山的覆灭。
诸葛川看着战报，表情复杂：“队长，这......这也太容易了吧？”
纪沧海淡淡一笑，“他们不是在为我们效力，而是在为自己的生存效力，人性如此，谈不上容易不容易。”
“说好的男人之间拳拳到肉的互博！现在成了带路党开路了？”诸葛川有些不忿。
纪沧海一听这话，脸色瞬间转冷，毕竟是他错估了鬼子的造血能力，才导致的大战框架崩溃，“你去，伪装成鬼子的指挥官，和带路党一去斩首开城门去吧，应该会增加你拳头的使用频率。”
“……”
一个月后，效果开始显现。
鬼子的抵抗体系从内部开始瓦解，没有人敢相信身边的同胞，因为任何人都可能是“清道夫”，逃兵数量激增，开小差成了普遍现象。
更可怕的是，“清道夫”们开始互相竞争，为了获得更多配给，他们不仅出卖藏匿的鬼子，开始互相揭发，甚至编造情报陷害仇家。
“这简直是一场狗咬狗的闹剧。”诸葛川有些厌恶地说。
纪沧海却看得很开：“既然选择了做狗，就要有狗的觉悟。通知下去，提高情报核实标准，避免误伤。我们要的是效率，不是混乱。”
与此同时，黑龙军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传单、广播、甚至战场喊话，都在强调一个信息钋--合作者生，抵抗者死。
而且特别注明了一件事，提供有效情报者，可获得双倍配给。
鬼子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了。
在一个被围困的据点里，甚至发生了鬼子士兵主动绑了指挥官向特搜队投降的荒唐事，理由很简单：“我们不想饿死，更不想被自己人出卖。”
三个月后，当本州南部最后一个据点被拔除时，诸葛川看着战报，苦笑道：“我准备了那么多大招，结果......就这？”
进入本州南部，黑龙军的主力几乎没打几场像样的仗，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要跟在“清道夫”后面接收阵地就行了。
纪沧海站在刚刚占领的指挥部里，窗外是垂头丧气的鬼子俘虏和忙碌的特搜队员，嗯，自从设立特搜队后，黑龙军，亦或者说特搜队开始接收战俘了。山田茂正在不远处点头哈腰地向一个黑龙军军官汇报工作，那姿态卑微得令人不适。
“战争从来都不只是枪炮的较量。”纪沧海轻声道，“有时候，瓦解一个民族的精神，比摧毁他们的军队更加致命。”
李雨菲若有所思：“但是......用这种方式赢得的胜利，你真的高兴吗？”
纪沧海没有回答。
远处，山田茂因为“立功”获得了一箱罐头的奖励，正兴高采烈地指挥手下搬运，他那张谄媚的笑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场战争确实快要结束了。
预想的轰轰烈烈，一雪前耻的战役规划，基本都落空的，原因竟然是鬼子的慕强属性泛滥……
这个民族是真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