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内的空气浑浊而凝滞,时间仿佛被冻结。云汐紧贴着冰冷石壁,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前厅的对话声透过厚重的墙壁和暗门,变得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一些压抑的、充满火药味的只言片语。
“……私人地方……无凭无据……”
“……执行公务……后果自负……”
“……哪门子的公务……亮出证件……”
沧溟老板的声音依旧从容,带着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力度,而那几个黑衣人的声音则冰冷强硬,如同出鞘的利刃。双方僵持着,气氛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云汐的心悬在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外面一触即发的危险。沧溟独自面对这些人,能应付得了吗?那个报信的鸭舌帽男人又去了哪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前厅的声音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全新的、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了云汐耳中。那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旧木地板上,发出笃定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韵律的节点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个脚步声……
云汐的呼吸骤然一滞!
是墨渊!
他怎么会来这里?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就知道这里?
前厅里,显然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访客而产生了变化。
“墨先生。”是沧溟老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几名黑衣人也明显愣了一下,为首之人语气依旧生硬,但似乎收敛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墨先生,您怎么……”
“这里,是怎么回事?”墨渊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镇住了场面。他没有等待回答,目光似乎扫过了那几名黑衣人,冷淡地继续道,“‘拾光’是受协会保护的静修之地,几位在此大动干戈,似乎不合规矩。”
“协会”二字,像一道无形的符咒,让那几名黑衣人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为首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们只是奉命追查可疑目标,既然墨先生在此,想必是一场误会。打扰了。”
没有多余的纠缠,几名黑衣人竟真的干脆利落地转身,迅速退出了旧物店,玻璃门上的铃铛再次发出一串凌乱的脆响,随后归于寂静。
危机,竟因墨渊的到来,如此轻易地解除了?
暗室内的云汐,心情却更加复杂。墨渊的出现解了围,却也印证了她的猜测——他果然与这一切有着极深的关联。他甚至拥有能轻易喝退那些神秘黑衣人的身份和权威。
前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是沧溟老板打破了寂静,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却听不出多少笑意:“看来,我这小店的面子,还不如墨先生你一句话管用。”
墨渊没有接这个话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她呢?”
他问的是“她”,甚至没有名字,但在场的两人,以及暗室里的云汐,都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
沧溟似乎朝暗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云汐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他轻轻叹了口气:“安全。在里面。”
脚步声朝着暗门方向靠近。
云汐的心脏猛地收紧,下意识地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暗门外传来机关启动的细微声响,那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再次无声地滑开。昏黄的光线涌入,勾勒出门口那个高大挺拔、却笼罩在沉重气息中的身影。
墨渊站在门口,逆着光,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如同寒夜里的星子,里面翻涌着太多云汐无法读懂的情绪——有关切,有疲惫,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穿过黑暗,准确地捕捉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之前茶室里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余波尚未平息,此刻在这狭小、昏暗、充满尘封气息的空间里重逢,种种情绪交织,复杂难言。
最终,是墨渊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比刚才在前厅时沙哑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出来吧。”他说,“暂时……安全了。”
云汐看着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沉稳有力。与茶室里那带着隔阂的引领不同,这一次,那只手悬在半空,带着一种等待的、甚至是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犹豫着,没有动。
经历了跟踪、躲藏、争吵,以及他那些伤人的话语,她不知道是否还能相信这只手,相信这只手的主人。
墨渊的手就那样悬着,没有收回,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昏黄的光线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一半的面容隐在暗处,显得格外寂寥。
暗室里,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时间,再一次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