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琴,就是你的武器,也是……我们的桥梁。”
墨渊的话音在明亮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希望的微光一旦点燃,便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在此的绝望阴霾。
云汐轻轻抚过“焦尾”的琴身,指尖感受着那因其鸣而微微发烫的木料,一种奇异的责任感与力量感油然而生。这不再仅仅是一件乐器,它是她与过去对话的媒介,是斩向命运枷锁的利刃。
“我需要更系统地尝试。”云汐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曲调,或许能引动‘溯影镜’中不同的印记。”
墨渊颔首,他将那面残破的古镜小心地放置在离云汐不远处的软垫上,确保它能清晰地接收到琴音的振动。他自己则退到一旁,如同最严谨的观察者,准备好记录下任何细微的变化。
实验开始了。
云汐首先尝试了《幽兰操》,曲调清冷孤高,带着不为人知的哀婉。琴音流淌,如空谷幽兰,独自开谢。溯影镜静默无声,镜面上的冰裂纹毫无反应。
她并不气馁,指尖一转,旋律变为《广陵散》的片段,杀伐之气渐起,充满慷慨激昂的愤懑。镜面依旧沉寂。
云汐停下来,微微蹙眉。她回想起第一次成功引动共鸣时的心境——不是单纯的悲伤或愤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混合着不甘、守护与抗争的复杂心绪。
她闭上眼,深呼吸,努力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沉入那种状态。她想象着第一世的“她”,在魂飞魄散之际,看着心爱之人悲痛欲绝,那份想要逆转一切、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换他“生生无恙”的极致渴望与不屈。
她的指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没有固定的曲谱,只有随心而发的音符。琴音初时微弱,如风中残烛,带着深沉的悲恸;继而变得坚韧,如同藤蔓在巨石下蜿蜒求生;最后,音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要向天地讨个公道的凛然气势!
就在那凛然之音达到顶点的刹那——
“嗡!”
溯影镜再次发出了比之前更清晰的嗡鸣!镜面上的蓝光稳定地亮起,那些冰裂纹如同被注入了能量般,发出幽微的光芒。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一次,镜面荡漾的涟漪中,不再只是模糊的符文,而是隐约凝聚成了几个残缺的古体字的虚影!
墨渊瞳孔骤缩,几乎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镜面。
那几个字闪烁不定,残缺不全,但他凭借深厚的古文字功底,瞬间辨认了出来:
“……魂…… 契…… 平…… 偿……”
魂契平偿?
这四个字如同闪电,劈入了墨渊的脑海!他猛地转头,看向工作台上那枚刻着“溯”字的木牌,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骤然清晰——木牌背面,似乎有一些极浅的刻痕!
他几乎是扑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枚木牌,凑到灯光下,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
果然!在“溯”字的背面,有着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更为古老的刻痕。他小心地清理着上面的包浆和污渍,那几个字的轮廓逐渐显现:
以魂为契,失衡则偿!
与此同时,云汐的琴音也到了强弩之末,随着她心神一松,镜面上的字迹和光芒瞬间消散,恢复了那副残破晦暗的模样。她疲惫地垂下双手,脸色苍白,却急切地望向墨渊。
“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字?”
墨渊拿着那枚木牌,快步走到她面前,眼中燃烧着洞察真相的火焰。他将木牌背面展示给云汐。
“以魂为契,失衡则偿……”云汐喃喃念出,心脏狂跳,“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我们最初的理解可能有所偏差。”墨渊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这个轮回,不仅仅是因为誓言冲突,更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失衡的魂契!”
他指着木牌和古镜:“我的誓言,付出巨大代价,换你轮回,这是‘契’。但代价几乎由我一人承担,这就是‘失衡’!而‘偿’……或许指的不是继续偿还,而是指需要达成某种‘平衡’,才能终止这个契约!”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汐,又看向她膝上的焦尾古琴。
“你的琴音能引动‘她’的印记,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体现。或许,‘平衡’的关键就在于,你不能再是被动承受保护的一方,你必须展现出足以与我付出的代价‘平衡’的力量,共同承担,这个死循环的魂契才有被打破的可能!”
这个解读,石破天惊!
它彻底颠覆了墨渊千百年来“独自赎罪”的思维定式,将云汐从“被守护者”的位置,拉到了与他并列的“破局者”的位置上。
云汐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枚揭示出关键规则的本牌,又看看自己的手。
所以,她不是累赘。
她是……打破僵局的,另一半钥匙。
窗外,日头已然高升,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两人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