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外公就严禁我照镜子,每次看到我在玻璃前多停两秒,他就急得直跺脚:“娃啊,那东西邪性!照多了要倒大霉的!”说这话时,他额头的皱纹都挤成了川字。
那年我十岁,这禁令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想想,村里别的孩子都在河边对着水面挤眉弄眼,就我连自个儿长啥样都不知道,这心里能不好奇吗?
那天正好是七月半,外公要去邻村做法事。临走前他特意嘱咐我:“栓子,今天老实待在屋里,千万别进我房间。”他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他那屋藏着秘密。
我等外公的脚步声远了,立马溜进了他的房间。说真的,那屋子真邪门——大夏天的,一进去就跟进了冰窖似的,后脖颈凉飕飕的。屋里就三样家具:一张吱呀作响的老床,一把磨得发亮的竹椅,还有那个让我做噩梦的对开衣柜。
你猜怎么着?我在屋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底下的夜壶都瞅了,硬是没找到半片镜子。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了那个被木板钉死的衣柜上。
我使劲儿拉开柜门,一股子霉味混着说不清的腥气直冲脑门。可接下来看到的,让我两腿直发软——衣柜内壁涂满了暗红色的漆,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刚泼上去的血。最吓人的是,这么大的衣柜,居然只摆了一个黑相框,相框里是个年轻人的遗像!
我正要后退,突然发现照片上的人在动!他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冲我诡异地笑着。我吓得想跑,可腿像陷在泥潭里,怎么都挪不动。更要命的是,我的裤子湿了——我居然尿裤子了!
就在这时,照片里的笑容越来越夸张,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整张脸扭曲得像戴了张鬼面具。我连滚带爬地逃出去,在村口等到天黑才等到外公外婆回来。
过了几天,我实在憋不住去问外婆。没想到她一听就慌了神,手里的簸箕都掉在地上,米撒了一地。“别、别瞎问!”她嘴唇哆嗦着,弯腰捡米的时候,我瞥见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反应反而让我更想弄个明白。第二天趁他们午睡,我又溜进了那间屋子。这次我刚碰到柜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叩叩叩”的敲击声,像是指甲在木板上刮擦。我壮着胆子拉开一条缝——
我的天!那张遗像居然往前挪了半寸,照片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唇在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在说:“你回来了...”
“啊!”我吓得往后一退,手肘撞碎了门框上挂着的一面小镜子。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我低头一看,每一片碎玻璃里映出的,都是遗像上那张惨白的脸!
我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经过厨房时,看见外婆正把一叠纸钱塞进灶膛,嘴里念念叨叨:“远山啊,孩子还小,你莫吓他...”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我妈说我发了高烧,一直在说胡话。奇怪的是,从那天起,外公再也不拦着我照镜子了。
直到去年整理老屋,我在阁楼找到一个铁盒子,里面是家族档案。最下面有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写着:“陈远山,一九三八年七月半坠井身亡,年十九。”而照片上的人,竟然跟我现在长得一模一样!
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族谱记载着:陈远山死后第七年,他母亲又生了个儿子。因为生在远方山脚下,取名叫...
陈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