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大增的队伍在应龙那无形龙威的开道下,行进速度极快。
茂密危险的原始森林,此刻对他们而言,仿佛变成了可以闲庭信步的后花园。连续几个小时,别说像样的袭击,就连不开眼的小型毒虫猛兽都极少见到。
林阳走在最前方,四阶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将周围数公里范围内的能量波动、地形起伏乃至细微的空间涟漪都尽收“心底”。
他一边指引着方向,一边默默体悟着四阶带来的全新境界,对自身力量的理解和掌控每时每刻都在加深。
凌清清、钱杰等人也各自熟悉着突破后的力量,低声交流着异能的运用心得。
陈维甚至尝试着用土系异能凝聚出各种小巧的动物雕像,虽然形态还有些粗糙,但那份举重若轻的控制力,已然远超从前。
应龙则像个尽职的护卫,时而振翅高飞,掠过树冠,俯瞰前方;时而降低高度,绕着林阳盘旋几圈,发出亲昵的轻吟。它那玉白色的鳞甲在斑驳的光影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成为这片死寂森林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的地势开始出现变化。参天古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倒塌的、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巨大石质建筑残骸。断壁残垣随处可见,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宏伟的轮廓,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辉煌文明。
“我们好像进入了一片遗迹区域。”凌清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惕。与之前发现地下密室的那个小型遗迹不同,这片遗迹的规模要大得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破败与荒凉。
“规模不小,大家小心点,这种地方最容易隐藏未知的危险。”林阳提醒道,空间感知如同触角般向前延伸,仔细探查着每一块巨石、每一个幽暗的角落。
众人收敛了轻松的心态,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古老的废墟之中。脚下是碎裂的石板和厚厚的腐殖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岁月沉淀的味道。
他们一边探索,一边低声交谈。
“这地方……以前应该很宏伟吧?”王奕洺看着一根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断裂倒地的巨大石柱,小声感叹。
“看这些建筑的风格和规模,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钱杰用脚踢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露出了雕刻着奇异花纹的地基。
李思怡作为木系异能者,对生命气息格外敏感,她微微蹙眉:“这里……植物的生机很弱,而且带着一种……死寂的感觉,和森林里其他地方不一样。”
就在众人一边交谈,一边谨慎地穿过一片相对开阔、仿佛曾经是广场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广场中央,一个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约莫半人高的圆形祭坛状建筑残骸,其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符文,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刺目的蓝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稳定的照明,而是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某种极不稳定的能量正在其中疯狂奔涌!同时,一阵模糊不清、却分明是人类语言的嘈杂声响,伴随着滋啦作响的能量噪音,从蓝光中心传了出来!
“戒备!”林阳瞳孔一缩,厉声喝道!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整个团队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应龙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悬浮在林阳头顶上方,菱形龙眼冰冷地注视着祭坛,周身空间微微扭曲,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发动雷霆一击的准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这陌生的异界,任何未知的现象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这突然亮起并传出人声的祭坛,太过诡异!
蓝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发出的噪音和人声也越发清晰、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从里面冲出来!
终于,在一声如同布帛被撕裂般的刺耳尖鸣后,刺目的蓝光猛地收缩,然后轰然爆发,又瞬间消散!
光芒散尽,尘埃落定。
祭坛之上,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此刻却多了一群……人影!
而当林阳等人看清这群突然出现的、衣衫褴褛、面色惶恐的人影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王老师?胡老师?……李仕伟?齐磊?”
陈维几乎是不敢相信地叫出了声。
出现在祭坛上的,赫然是当初在学校分头行动的体育老师王磊、拥有金属利爪异能的语文老师胡星星、实习音乐老师钱嘉惠,以及……本应留在体育馆坚守的李仕伟和他的跟班齐磊!
自从那天在体育馆分道扬镳,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当时王磊带领愿意突围的师生,是朝着与林阳他们完全相反的东北方向出发的!而李仕伟和齐磊,明明是坚定的留守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王磊老师他们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充满了诡异和不合逻辑!
王磊等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环境转换和眼前严阵以待、气息强大的林阳小队惊呆了。他们先是茫然地环顾四周,当目光落到林阳、凌清清等一张张熟悉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面孔上时,惊愕瞬间变成了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后怕所取代。
“林阳?!凌清清?!是你们!真的是你们!”王磊老师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身上的运动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泥污,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那双曾经充满力量和坚定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磨灭的悲痛。
胡星星老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伤口似乎只是简单处理过,金属利爪上满是磕碰的痕迹,眼神锐利却难掩深深的疲惫。钱嘉惠老师脸色苍白,紧紧握着那只短笛,身上原本干净的衣服也变得脏破不堪。
而李仕伟和齐磊,更是狼狈到了极点。李仕伟早已没了当初觉醒火焰异能时的意气风发,他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擦伤,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阳,那里面混杂着震惊、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以及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狠狠挫败后的颓然。齐磊则瑟缩地跟在李仕伟身后,低着头,不敢与林阳他们对视。
更让林阳心头沉重的是,放眼望去,祭坛上以及刚刚从祭坛上踉跄下来的人群,总数……只有三十三人!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王磊老师带领突围的队伍,足有四百多人!而现在,加上后来遇到的李仕伟和齐磊,竟然只剩下这三十三个!减员超过了九成!这是何等惨烈的损失!
“王老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李仕伟,你们不是留在体育馆了吗?”林阳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问,示意队友们稍安勿躁,快步上前,沉声问道。他的目光扫过这三十三名幸存者,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饥饿、疲惫、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看到林阳等人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饱满,气息渊深,尤其是他们身上那干净整洁的衣物(得益于凌清清的冰系清理和偶尔找到的水源),以及那明显远超从前的强大气场,王磊等人的眼中不禁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和……一丝苦涩。
王磊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悲凉与疲惫的叹息。他示意大家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息,显然,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磨难,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下,众人围坐在一起。林阳从背包里拿出一些之前储备的、尚未吃完的凶兽肉干和清水,分发给王磊等人。看到食物和水,这些幸存者们眼中立刻爆发出狼一般的光芒,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趁着他们进食恢复体力的间隙,王磊断断续续地,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讲述他们这十几天地狱般的经历。他的叙述并不连贯,时常因为痛苦而停顿,但勾勒出的画面,却足以让林阳等人感到脊背发凉。
“那天……我们离开体育馆,朝着东北方向走。”王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一开始还算顺利,虽然森林难走,但没遇到什么太强的……东西。大家心里还抱着希望……”
他顿了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可是……没过多久,也许是我们人太多,动静太大……我们被盯上了。是一大群……紫色的,像豹子一样,但速度奇快,爪子锋利,还能从嘴里吐出像刀片一样风刃的怪物……”
林阳心中一动,这应该是:紫鳞豹,一阶凶兽。
“数量太多了,黑压压的一片,从树林里四面八方冲出来……”王磊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们当时,只有少数几个老师和我,能力还算强一些,大部分学生都只是刚刚获得能力,还很弱……在那种树林里,我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视线又被挡住了……”
“阵型瞬间就被冲垮了……惨叫声……到处都是……我们拼命抵抗,但根本挡不住……它们太快了,太灵活了……很多学生,甚至连能力都没来得及用出来,就……”
王磊说不下去了,用力抹了一把脸。
“我们……被打散了。我和胡老师,还有钱老师,带着一部分反应快、实力稍强的人,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来的时候,回头一看……跟在我们身后的,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仅仅一次袭击,四百多人的队伍,直接减员超过四分之三!
“我们不敢停留,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继续逃……可一百多人的目标,还是太大了……”王磊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没过多久,我们又吸引来了一群……外壳坚硬,尾巴像钩子,带着毒刺的怪物……”
“又是一场恶战……虽然最后勉强打赢了,但……我们又损失了二十多人……只剩下不到八十个了……”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他们将战斗中获取的少量奇异晶体分配吸收,王磊、胡星星和另外一位表现突出的体育老师,感觉自身的力量明显增强了一大截,林阳立刻明白他们应该是突破到了二阶。但这区区三个二阶的人,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依旧是杯水车薪。
“第二天……噩梦又来了。”王磊的眼神变得空洞,“我们……被一个可怕的家伙盯上了。那东西……看起来像只放大了好几倍的山猫,但肌肉虬结,爪子挥动时能轻易把大树拍断,眼神……冷得吓人……”
“我们根本没办法跟它打,连伤到它都很难……它像是在戏耍我们……追着我们跑……我们拼命地逃,分散开逃……可它总能追上……一个个同伴被它追上,杀死……”
王磊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等我们……幸运地甩掉它的时候……清点人数……只剩下……五十个人了……”
五十人。从四百多人到五十人,仅仅两天时间。
“后来……我们遇到了毒蜂群。”王磊的声音已经麻木,“数量太多了,黑压压的像乌云……单个不大,飞得很快,尾巴的刺闪着绿光,明显有毒……被蜇一下,没多久人就就不行了……我们又减员了好几个……”
或许是因为人数锐减,目标变小,接下来的两天,王磊他们幸运地没有再遇到无法抗衡的强敌或庞大的兽群。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在森林中,遇到了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李仕伟和齐磊。
当王磊提到李仕伟时,李仕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王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都快疯了……我们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才知道……体育馆……没了。”
这个消息让林阳等人心中一震。
“李仕伟说……”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那天晚上,怪物来袭……和之前完全不同。出现了一只……体型比普通怪猴小一圈,但眼睛特别亮,透着股狡猾劲,像是头领一样的猴子。它指挥着上百只那种个头更大、颜色更深、胳膊更多的厉害猴子,还有……数不清的普通怪猴,像潮水一样涌进体育馆……”
“留守的人里,最强的也远不是那些厉害猴子的对手……根本守不住……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体育馆就……失守了……”
十分钟!有着数百人一起守卫的体育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李仕伟和齐磊……当时躲在器材室里,用铁柜子堵住了门,才侥幸逃过一劫……等外面没了动静,他们才敢出来……看到……看到……”
王磊没有再说下去。
“后来,他们就逃进了森林……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人少目标小,他们一通乱跑,竟然没有遇到怪物的攻击……直到遇到了我们……”
他们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挣扎求生,食物和水早已耗尽,只能靠一些辨认不出是否有毒的野果和偶尔找到的少量水源苟延残喘。
就在今天,他们被几只难缠的、形似野狼但皮毛如钢针的怪物追赶,慌不择路地逃入了一片遗迹。在躲避过程中,不知是谁触动了那个祭坛,蓝色的光芒瞬间将他们吞噬,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了林阳他们的面前。
听完王磊的叙述,林阳小队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王磊团队这十几天来的经历,简直是一部用鲜血和生命书写的逃亡史诗。每一次减员,都代表着一条乃至数十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而体育馆的覆灭,更是彻底断绝了他们返回“基地”的渺茫希望。
李仕伟和齐磊,这两个曾经的留守派,此刻也如同霜打的茄子,再也看不到丝毫往日的神气。现实的残酷,早已将他们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和小心思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