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手还放在菜刀上,李芸已经转身去开冰箱。她取出青菜和鸡蛋,开始择菜。水龙头哗哗响,菜叶一片片落下。
第二天清晨,她把菜刀底部的按钮按了三下。蓝光从刀柄缝隙升起,在空中投出一条线,连接北斗七星和一个公园长椅的位置。她用手机拍下画面,打印成一张A3纸,背面用铅笔写了几行字:天枢是起点,摇光是终点,小满能懂的手语顺序要从胸口开始比。
她把纸折好放进旧双肩包里。包角已经磨白,拉链上挂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半管褐色粉末。那是陈默以前演老中医时留下的东西,她说不清用途,只记得他当时说这东西在夜里会亮。
小满站在厨房门口没动。她看着妈妈背上包,穿上平日很少穿的灰色外套。她走过去,轻轻拉住李芸的袖口。
“我们去学校。”李芸说。
小满点头。她知道那所学校,爸爸生前去过三次。第一次是陪她参加手语比赛,第二次是捐书,第三次……是爸爸最后一次出门的地方。
公交车开了四十分钟。下车后走了两百步,看到铁门上的牌子:市特殊教育学校。
值班老师认识小满,带她们去了操场。空地上画着几条粉笔线,像是孩子们平时玩跳格子用的。李芸铺开那张打印纸,蹲下来,用手语比划“爸爸”“光”“天上”。
小满立刻接上动作。她指自己胸口,再指向天空,然后双手展开,像一颗星慢慢亮起。两个低年级的女孩跑过来,学着她的样子,三人一起打出同一句话:“他没走,他在教我们看。”
李芸点点头。她打开双肩包,拿出那半管粉末,倒进一只塑料桶里,加水,又滴了两滴蜂蜜。液体变成淡蓝色,轻轻晃动时有细光流动。
她把浆水分进七个透明小瓶,按顺序摆在地上。小满第一个赤脚走过来,踩进桶里,抬起右脚,在地面迈出第一步。荧光脚印留在水泥地上,像一滴不会干的水。
其他孩子围上来。有人害怕凉,有人担心弄脏衣服,但看到小满笑了,也一个个脱了鞋袜。七个人轮流踩进浆液,按照李芸纸上标的位置,一步步踏出连线。
太阳快落山时,最后一人走到“摇光”位,轻轻放下脚掌。余晖扫过地面,整幅星图忽然泛起微光。不是一闪而过的反光,是持续的、轻微起伏的蓝,像呼吸一样稳定。
几个孩子蹲下去摸自己的脚印。他们感到温热,还有细微的震动。
操场边的办公室里,主任正翻着登记表。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操场上多了些奇怪的痕迹。他走出去,看见一群听障儿童围着一幅发光的图案,有的在模仿手势,有的用手指描线。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问。
没人回答。孩子们专注地看着地面,仿佛那不是颜料,而是活的东西。
主任走近李芸:“这个课程没有备案。你们用的是什么材料?”
李芸没动。她从包里取出一块菱形晶体,只有拇指大小,表面有些发暗的斑点。她把晶体轻轻按在星图最前端的位置。
地面的光猛地一震,随即变得更亮。七颗星的轮廓清晰起来,连远处树影都被映出形状。
主任后退半步。他想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手语的声音。小满站在人群中间,双手快速比划。其他孩子跟着翻译,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她说,这不是画画。”一个男孩用手语转述,“是种星星。踩下去的时候,脚底有风。”
主任皱眉:“我不懂这些。但你们用了不明物质,必须马上清理。”
李芸抬起头:“这不是化学反应。”
“那你解释给我听。”
“他们用自己的体温激活了它。”她声音不高,“昨天晚上,我梦见陈默站在这里。他说,只要有人愿意赤脚走这条路,光就会回来。”
主任愣住。他本想坚持规定,可看着地上的星图,那些光确实不像颜料能有的样子。它们随着孩子们的呼吸明暗变化,每一步都像被重新点亮。
他掏出对讲机:“通知后勤,今天不打扫操场。”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轻微的嗡鸣。几架黑色飞行器出现在城市上空,绕着边缘缓慢盘旋。它们飞得很低,机身没有标识,镜头朝下,明显在拍摄地面。
监控室里,保安正盯着屏幕。他看到无人机锁定了操场中央的星图,放大画面,甚至能看清晶体表面的纹路。
李芸也听见了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没慌。她把手按在晶体上,感觉到一丝温热顺着指尖传上来。
小满走过来,握住她的左手。其他孩子慢慢围成一圈,手掌朝上,放在星图外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
飞行器在头顶转了三圈,突然调头,向西飞去。
主任松了口气。他看向李芸:“你要继续教吗?”
“如果学校允许。”
“课时怎么算?”
“不要钱。”她说,“但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记住这条路。”
“哪条?”
她指了指脚下:“从天枢到摇光。他们踩过的每一寸。”
主任沉默一会儿:“明天还能来吗?”
“能。”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那幅星图还在发光,孩子们的手叠在一起,压着晶体边缘。
李芸低头看表。七点四十二分。她轻声说:“该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