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总公司,顶楼。
太子走出了那间,让他几乎窒息的,董事长办公室。
他没有立刻去打电话。
他只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推开窗,点了一支烟。
夜风,灌了进来,吹得他后背,一阵冰凉。
他看着自己夹着烟的手,那只,曾经替蒋先生,握过刀,签过上亿合同的手。
现在,在抖。
他不是怕。
是冷。
一种,从棋子,变成弃子的,冷。
他知道,蒋先生让他打这个电话,不是在考验他。
是在,废物利用。
用他这个“嫌犯”的身份,去完成最后一件,脏活。
从此以后,他和蒋先生之间那二十二年的情分,就像这支烟,抽完,就只剩下,一截苦涩的,烟屁股。
他将烟,狠狠摁灭在窗台上。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全新的,一次性手机。
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我要报警。”
他的声音,很平,很稳,像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新闻稿。
“旺角,桐树街,废弃地下车库。一伙悍匪,有重型武器,密谋抢劫解款车。”
说完,他挂断电话,取下电话卡,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动作,行云流水。
像他二十二年来,为蒋先生处理掉的,任何一个,麻烦。
……
西九龙,o记总部。
总警司黄志诚,正用一根牙签,剔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白板上,那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靓坤,乌鸦,蒋天生,陈耀……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Sir。”一个cId快步走了进来,“刚刚接到匿名举报,跟靓坤有关。”
黄志诚头都没抬。
“说。”
“旺角桐树街,废弃地下车库,有大批匪徒聚集,疑似策划抢劫。”
黄志诚剔牙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老警察的,狐疑。
太顺了。
就像一出,早就写好了剧本的戏。
有人,算准了时间,把台词,递到了他的嘴边。
“通知飞虎队,准备行动。”黄志诚把牙签,吐进垃圾桶,“告诉楼下伙计,冲锋车,五分钟内,全部发动。”
他站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防弹衣。
“我不管是谁,在当导演。”
他一边穿,一边冷笑。
“我只负责,抓人,结案,领功。”
“告诉那帮扑街,今晚,谁也别想,提前收工。”
……
铁皮罐头里。
马军已经把自己的小本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他用一支红色的水彩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商业鬼才”。
下面,是靓坤那张,嚣张的,大头照。
“首席科学家!你看见没!这就叫‘空手套白狼’!一个情报,撬动了东星几千万的现金流,还顺便,把乌鸦那只疯狗,变成了自己的项目合伙人!”
他激动地,一拍大腿。
“这他妈的,要是放在华尔街,高盛都得请他去当cEo!我们写的那个剧本,跟人家这个‘资本运作’比起来,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的,过家家!”
陈浩南靠在墙上,连眼睛都没睁开。
他已经懒得,去纠正马军那些,越来越离谱的,商业术语了。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了过来。
这一次,它没有弹出分析窗口。
只是在屏幕上,切换了一个,新的画面。
画面里,是十几辆闪着警灯的,ptU冲锋车,正从西九龙总部的车库里,鱼贯而出。
镜头拉近,黄志诚那张,写满了“我要加班”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马军的兴奋,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
他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角。
嘴巴,慢慢张大,大到,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指着屏幕,声音,都变了调。
“我们的剧本里,没有警察啊!这……这是临时加的,群众演员吗?”
陈浩南睁开了眼。
他看着屏幕上,那片闪烁的,红蓝警灯,缓缓开口。
“不是演员。”
“是清道夫。”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有人觉得,舞台,太脏了。”
……
旺角,地下车库。
靓坤把一叠叠的美金,扔在那些亡命徒的脚下。
“拿着!今晚,吃喝嫖赌,我买单!”
他意气风发,像一个,刚刚打赢了世界大战的,将军。
和乌鸦的交易,让他那颗,被压抑了太久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不再是,蒋天生手里的狗。
他现在,是能和东星龙头,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
“多谢坤哥!”
“坤哥威武!”
那群亡命徒,疯了一样,哄抢着地上的钞票。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汗水,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味道。
靓坤很享受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
他靠在他的粉红色保时捷上,点了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甚至开始,规划起了,抢到那几千万之后,要去哪里,开一个新的,电影公司。
他要拍一部,自传。
名字就叫,《我,靓坤,教父》。
就在这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车库里,狂热的空气。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那群亡命徒,脸上贪婪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恐。
“条子?!”
“怎么会有条子?!”
靓坤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猛地,扔掉手里的雪茄。
一种,被戏耍的,暴怒,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不是乌鸦。
就是蒋天生那个老狐狸!
“抄家伙!”靓坤咆哮着,从腰间,拔出了那把,杨天给他的,m1911。
冰冷的触感,让他那颗,几乎要被怒火烧穿的脑袋,恢复了一丝,清明。
“吱——”
刺耳的刹车声,在车库入口响起。
十几辆冲锋车,死死地,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车门拉开。
无数个,手持防爆盾和雷明顿霰弹枪的,ptU警员,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警察!别动!”
“放下武器!”
黄志诚拿着一个扩音喇叭,站在车顶,声音,冰冷,且不容置疑。
“靓坤!你被包围了!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车库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那,红蓝交替的警灯,照在每个人,惨白的,脸上。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杨天面前的虚拟光屏,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位于旺角桐树街附近的,监控探头。
从高空,到地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他像一个,真正的,上帝。
冷漠地,俯瞰着那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围剿。
他桌上的私人电话,响了。
是Irene。
“杨先生,”电话那头,Irene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警察……警察把靓坤的窝,给端了。”
“我知道。”
杨天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端起那杯,波本威士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Irene。”
“在……在。”
“你觉得,一场精彩的戏剧,最重要的是什么?”
Irene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杨天会突然问这个。
“是……是剧情?”
“不。”
杨天笑了笑,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是节奏。”
“高潮之前,总要有一段,恰到好处的,中场休息。”
他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顺便,让那些,买了‘猎人执照’的客人,看清楚。”
“这片森林里,真正的,管理员。”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