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罐头里。
马军扶着墙,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地,喘着气。胃里,已经空了,只剩下,被酸液灼烧的,空虚和痉挛。
他不敢再看屏幕。
那道,从客厅中央,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蜿蜒血痕,像一条,烙在他视网膜上的,毒蛇。
“首席科学家……”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话,“剧本……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试图,用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理论,去解构,去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
“危机……危机干预失败……突发性,恶性事件……”
他的逻辑,像一堆,被洪水冲垮的,积木,散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他那些,画在白板上的,漂亮的K线图,流程图,在绝对的,血腥和疯狂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无力。
陈浩南靠在墙上,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落在马军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菜,上完了。”
马军愣了一下,扶着墙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上……上什么菜?”
“现在。”陈浩南的声音,像一把,刚刚在磨刀石上,磨好的,剔骨刀,“厨子,要去,杀猪了。”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了过来。
屏幕上,那行鲜红的【永久性精神创伤】警告,下面,多了一行,新的,系统日志。
【“鸿门宴”事件,主线剧情已更新。】
【当前章节:《教父》。】
……
通往旺角的公路上。
那条黑色的,钢铁长蛇,正在,掉头。
像一条,在龙门前,被人,打断了脊梁的,鲤鱼,狼狈地,逃回,它来的地方。
车厢里,死一样的,安静。
之前那股,山雨欲来的,杀气,被刚才那一幕,遥远的,血腥,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b叔,终于点着了一根烟。
他连点了三次,才把火,对准烟头。
“阿坤,”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像是他吐出来的,魂,“我们……我们是对的。”
靓坤,靠在座椅上,闭着眼。
他没有穿那件,为他量身定做的,阿玛尼。
他穿的,是一张,画着小丑妆的,人皮。
他以为自己是来唱大戏的角儿,到了才发现,自己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个在台下,负责鼓掌的,傻子。
那个叫杨天的男人,给了他剧本,教他唱词,为他画好了,最威风的脸谱。
他甚至,真的以为,自己,能当主角。
结果,那个叫乌鸦的疯子,连戏台,都给拆了。
“b叔。”靓坤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癫狂和野心。
只剩下,一种,被看穿了底牌的,疲惫。
“你说。”
“是那个,坐在家里,等消息的,庄家,比较可怕。”
“还是那个,提着刀,到处乱砍的,疯子,比较可怕?”
b叔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都可怕。”靓坤自己,回答了自己。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浅水湾灯火。
“但最可怕的。”
“是那个,能给疯子,递刀的,庄家。”
……
浅水湾,蒋家大宅。
祠堂里,檀香,依旧。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味道,像一条,看不见的蛇,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缠绕在,太子那,已经跪到麻木的,膝盖上。
他听到了,外面的,惨叫。
也听到了,那声,布料被撕开的,脆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
太子猛地,抬起头。
他的父亲,蒋天生,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像影子一样的,陈耀。
蒋天生,没有看他。
他走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从香筒里,抽出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然后,他转过身,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这个,面如死灰的,儿子。
“爸……我……”太子想解释,想求饶,想说点什么。
“抬头。”蒋天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太子,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太子,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吗?”蒋天生问。
太子,茫然地,摇头。
“东星的乌鸦,派人,送来一份贺礼。”蒋天生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个人。”
“一个,被活生生,剥了皮,打断了手脚,塞进麻袋里的人。”
“他,还活着。”
太子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知道,他是谁吗?”蒋天生,又问。
太子,疯狂地,摇头。
“他,是你,在澳门的,白手套。”
“轰——”
太子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知道,乌鸦,为什么要送这份礼吗?”蒋天生,弯下腰,凑到太子的耳边,声音,轻得,像魔鬼的,低语。
“因为,有人,花钱,买他来,送。”
“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花钱吗?”
“因为,他想看,我们蒋家,父子相残,众叛亲离。”
“他想看,我这个,老头子,是怎么,被自己人,一口一口,吃掉的。”
蒋天生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抖成一团的,废物儿子。
“那个人,在看戏。”
“在座的,所有叔父伯爷,也在看戏。”
“整个港岛,都在看戏。”
“他们,都在等。”
“等你,什么时候,死。”
“等你死了,他们,好上来,分你的,肉。”
蒋天生指了指,祠堂门口,那道,蜿蜒的,血痕。
“看见了吗?”
“这就是,你的,下场。”
他从陈耀手里,拿过那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放在太子的面前。
“喝了它。”
“然后,把刚才那出戏,唱好。”
蒋天生的声音,冷得,像冰。
“唱不好。”
“下一个,被塞进麻袋里的,就是你。”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光屏上,蒋家祠堂的画面,被放到了最大。
杨天看着那个,在父亲的逼视下,颤抖着,端起水杯的太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欣赏的,微笑。
“老板,”天养生将一颗,.50口径的子弹,在指尖,旋转,“蒋天生,是条好汉。”
“他不是好汉。”杨天摇了摇头,给自己,和天养生,各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
“他只是,一个,快要破产的,董事长。”
“在用,最极端的方式,给他的,废物继承人,上,最后一堂,mbA课。”
杨天举起酒杯,对着屏幕上,那个,将白开水,一饮而尽的太子,遥遥一敬。
“第一课,叫‘风险认知’。”
“让他知道,这个市场,有多么,血腥。”
天养生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恐惧和屈辱,而面容扭曲的太子。
“他,学得会吗?”
“学不会。”杨天笑了,他将杯中的酒,喝了一半。
“但没关系。”
“狮子,需要的,不是一只,聪明的,羊。”
他看着屏幕上,蒋天生那张,冷酷,又带着一丝悲凉的,苍老面容。
“他需要的,是一把,磨好了,能见血的,刀。”
杨天放下酒杯,嘴角的弧度,像刀锋一样,冰冷。
“刀,不需要,会思考。”
“它只需要,够快,够狠。”
“然后,替主人,捅进,该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