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罐头里。
马军,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怀里,紧紧抱着那盆,已经凉透了的,爆米花。
“食物链……首席科学家……我懂了……”他用一种,梦游般的,语调,喃喃自语,“这不是商战,也不是黑帮片……这是他妈的,《动物世界》!”
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胡乱地画着。
“蒋天生,是狮王!一头,老了的,但余威尚在的,狮王!太子,是他的幼崽,一头,又蠢又弱的,废物幼崽!”
“乌鸦,是鬣狗!一条,闻着血腥味,从隔壁草原,跑过来的,疯狗!”
“那……那我们呢?”他猛地,看向陈浩南,眼神里,充满了,一个三好学生,忽然发现,自己被分到了,野兽班的,恐慌。
“我们是什么?是旁边,吃草的,羚羊吗?还是树上,看戏的,猴子?”
陈浩南靠在墙上,睁开了眼。
他看着马军,那张,因为过度脑补,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脸。
“都不是。”
马军愣了一下:“那是什么?负责拍摄的,纪录片团队吗?”
“是土。”陈浩南的声音,像刚下过的,冬雨,又冷,又潮,“等他们,都死光了,烂光了。”
“把他们,埋了的,土。”
“叮。”
机器人教导主任,滑了过来。屏幕上,那行【建议观看《天线宝宝》】的温馨提示,已经被一条,新的,系统日志,所取代。
【目标人物“太子”状态已更新。】
【旧有标签:“纨绔”、“草包”、“废物”……已移除。】
【新增标签:“复仇工具(未开刃)”、“恐惧容器”、“提线木偶”。】
【系统评估:该单位,已完成,格式化。正在,等待,安装新的,操作系统。】
马军看着那句“复仇工具(未开刃)”,默默地,把怀里的爆米花盆,推得,更远了些。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看点,更刺激的。
比如,《新闻联播》。
……
浅水湾,蒋家大宅。
祠堂里,那杯,被太子喝干的,白水,还放在地上。
像一个,仪式结束的,祭品。
太子,站了起来。
他的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但他的眼神,却像两颗,被扔进冰水里的,火炭。
熄灭了,所有的,光。
只剩下,死寂的,黑。
“爸。”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另一个人。
蒋天生,转过身,背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他看着自己这个,在一夜之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的,儿子,脸上,没有一丝,欣慰。
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漠然。
“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太子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杀鸡儆猴。”
“杀哪只?”
“肥佬基。”太子,几乎没有思考,“他刚才,第一个,打碎了茶杯。他坐得,离门口最近,跑起来,也最快。”
蒋天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只是,从陈耀手里,接过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扔给了太子。
“去,洗把脸。”
“然后,去客厅,给各位叔父伯爷,敬茶。”
蒋天生的声音,像在安排,一桩,再也平常不过的,家事。
“告诉他们,你,知错了。”
“以后,会好好做人,替我,替社团,分忧。”
太子,用那条白色毛巾,用力地,擦着脸。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苍白,又陌生的脸。
“然后呢?”
“然后。”蒋天生,走到他的身后,看着镜子里,他们父子俩,那两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
“等他们,都走了。”
“你,亲自,去旺角,送肥佬基,上路。”
蒋天生,伸出手,替太子,整理了一下,那有些凌乱的,衣领。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为一件,心爱的,兵器,拂去,最后的,灰尘。
“记住。”
“刀,第一次用,要快。”
“要让所有人,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
返回市区的,黑色头车里。
靓坤,终于,拿起了电话。
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庄家?”
靓坤,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带着点江湖气的,亲热口吻。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条,被拉直了的,心电图。
“乌鸦,是你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杨天那,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
“坤哥,说笑了。那种疯狗,谁敢认领?咬了人,可是要打针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靓坤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车厢里的b叔,却感觉,温度,又降了几度。
“告诉你什么?”杨天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告诉你,今晚的宴会,除了主家,还有别的客人,带了礼物?”
他顿了顿,笑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坤哥,你是去,抢龙头的。不是去,当保安,负责,检查请柬的。”
靓…坤,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一头狮子,在捕猎的时候,是不会在乎,旁边,有没有鬣狗在等着,分一杯羹的。”杨天的声音,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它只在乎,能不能,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你今晚,退了。”
“不是因为,鬣狗来了。”
“是因为,你发现,你的牙,还不够利。”
靓坤的呼吸,猛地,一滞。
“回家,好好磨牙。”杨天的声音,变得,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等狮王,把那些,吵着要分肉的,豺狼,都清理干净了。”
“我再告诉你,他的,心,在哪里。”
电话,挂断了。
车厢里,重新,陷入死寂。
许久。
“b叔。”靓坤开口了。
“在……在,坤哥。”
“找个地方,喝酒。”靓坤,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找,最好的,磨刀石。”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杨天,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面前的光屏上,正播放着,蒋家大宅客厅的,实时画面。
太子,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正端着茶盘,一个一个地,给那些,坐立不安的,叔父伯爷们,敬茶,道歉。
他的腰,弯得很低。
他的表情,诚恳得,像一个,真心悔过的,三好学生。
但杨天,通过,军用级别的,高清摄像头,清晰地看到。
他端着茶杯的手,稳得,像一块,焊在茶盘上的,钢铁。
“老板,”天养生将一杯,新倒的波本,推到杨天面前,“这把刀,好像,磨得,有点,太快了。”
“快,才好。”杨天端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一把,没有感情,只有速度的,刀。”
“才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走到肥佬基面前,笑容,堪称完美的,太子。
看着肥佬基,那张,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的,肥脸。
杨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阿生。”
“在。”
“你说,一场,完美的,外科手术。”
“是医生,切下第一刀的时候,比较精彩。”
“还是病人,以为自己,已经康复出院,结果,发现,心脏,被留在了手术台上的时候,比较,绝望?”
天养生,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都不精彩。”
“那个,负责,卖器官的,赚得最多。”
杨天,笑了。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干杯。”
“为我们,未来的,大客户,肥佬基先生。”
“预祝他,今晚。”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