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敦,茶楼包厢。
阿乐面前的紫砂茶具已经换了三遍水,水汽氤氲,模糊了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那个像退休教师的私家侦探坐在他对面,神情有些尴尬。
“乐哥,查不到。天穹安保就像一个幽灵,在开曼群岛注册,资金全部来自海外,在港岛没有任何实体业务,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阿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他混迹江湖半生,见过的过江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一个人,无论背景多深,只要在港岛这片水里游,就总会留下痕迹。
但这个杨天,和他的天穹安保,不像是在水里游,他像是悬在水面上的月亮,你看得见他,却捞不着他。
这种感觉,让阿乐很不舒服。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侦探可以走了。
侦探如蒙大赦,起身离去。
包厢里只剩下阿乐一个人,他看着窗外,佐敦的霓虹灯招牌依旧在闪烁,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些光,有些刺眼。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心腹飞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
“乐哥,刚才有人送来的,指明要交给你。我们检查过了,没有炸弹。”
阿乐皱了皱眉。
手提箱被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没有金钱,也没有白粉。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防震泡沫,泡沫中间,嵌着一支造型科幻的,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管,旁边,是一部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卫星电话。
电话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屏幕亮起,兀自响了起来。
阿乐盯着那部电话,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拿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平静的声音,正是他听过无数遍的,杨天的声音。
“乐哥,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阿乐的声音很沉。
“听说乐哥最近在找杀虫剂,我这里刚好有一款,效果不错。”杨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可以看看电话上的演示。”
电话屏幕上,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玻璃笼子,里面有十几只白色的实验鼠。一滴蓝色的液体,被滴管滴入它们的饮水器中。
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十几只老鼠依旧活蹦乱跳。
就在阿乐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时,视频的视角突然拉近,对准了其中一只耳朵上被做了红色标记的老鼠。
那只老鼠毫无征兆地开始抽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皮肤和肌肉仿佛被瞬间溶解,不到五秒钟,就在其他同伴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化成了一滩冒着白烟的有机物。
干净,高效,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
阿乐的瞳孔,猛地一缩。
“它只杀特定的害虫,对其他生物,很友好。”杨天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透过电话,清晰地传来,“乐哥,你说,如果港岛的害虫,都有了自己独特的基因序列,清理起来,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阿乐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
这已经不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神谕。是造物主在向一只蝼蚁,展示祂手中那柄看不见的,可以随意抹去任何存在的权杖。
“大d是头猩猩,只会用棍子砸烂一切。但乐哥你不同,你懂得用脑子。”杨天继续说道,“棍子会过时,但制定规则的权力,永远不会。和联胜的话事人,应该手里拿着这支杀虫-剂,而不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那只老鼠。”
电话被挂断了。
包厢里,死一般地寂静。
阿乐看着桌上那支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玻璃管,许久,他伸出手,颤抖着,将它握在了手里。
金三角,昆沙将军的指挥部。
副官正顶着巨大的压力,向昆沙汇报最新的“电影筹备进展”。
昆沙,这个在金三角呼风唤雨的大毒枭,正用一把纯金的指甲刀,慢条斯理地修着自己的指甲。
“将军,那个香港来的坤哥……他看中-了我们东边山头的炮兵阵地,说要在上面盖个音乐厅,还要……还要讲究什么左青龙右白虎的风水……”
昆沙修指甲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
“他给了多少钱?”
“他们又追加了三亿……欧元的保险,还承诺给每个参演的兄弟,都定制一套范思哲的迷彩服……”
昆-沙沉默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又想了想范思哲这个名字。
他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吐出一口烟圈。
“风水?老子的炮就是最大的风水。”他哼了一声,“不过……范思哲听起来还不错。告诉他,山头可以给他,炮位不能撤。老子的人,也想听听现场版的《命运交响曲》,配上105榴弹炮的齐射,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副官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环球通达的机库角落里,吉米已经换上了一件从庙街淘来的,洗得发黄的僧袍,套在他那身阿玛尼西装外面。他手里盘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对着最新的预算报告,反复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预算是空,利润也是空……”
傻强则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兴奋地写下了新的标题:《论东方玄学与重火力军事美学在后现代主义电影中的辩证统一》。
警察总部,重案组办公室。
夜已经深了。
刘建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的是警务处长李树堂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目光锐利,神情威严,是港岛警队真正的掌舵人。
他知道,杨天让他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笔生意,那是在港岛看似坚不可摧的秩序大坝上,主动开一个口子,然后把深渊里的洪水,引进来。
他拿起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停顿了许久。
窗外的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一如往昔。
他终究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接处长办公室……我是o记的刘建明。”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我是李树堂。”